趙頊耐著性子問:“卿可是知道有什麼實狀?”
司馬光坦然道:“這是臣親眼所見。”
趙頊覺得自己的好性子快被磨光了,勃然作色道:“朝廷每有除拜,眾言則紛紛,實非美事。”
司馬光仿佛沒看到他的臉色一般繼續陳詞:“臣以為這是朝廷的美事,知人甚難,況且陛下新即位,萬一用一奸邪,而台諫循默不言,陛下從何知之?”
趙頊沉默良久問道:“王陶彈劾吳奎攀附宰相,吳奎卻說王陶有意結交人主,卿以為呢?”
王陶是趙頊東宮舊臣,司馬光毫不避諱:“吳奎上疏彈劾王陶,所言皆是公論,王陶妄揣聖意,實非佳士。”
趙頊此時怒意已收,覺得與司馬光對話也有些意思,索性開誠布公地問:“結交宰相與結交人主孰賢?”
司馬光道:“臣以為結交宰相固然是奸邪,然希意迎合,揣摩人主意旨之人同樣是奸邪。”
趙頊決定再試探一下這位老夫子:“以卿之見,兩府誰可留,誰可用?”
司馬光覺得今天陛下的問題實在有點太多了,況且這個問題就是個陷阱,不可不慎,思索一陣答道:“權柄不可下移,臣豈敢與聞!然而臣以為,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由徑以求進,陛下自當用君子,遠小人。”
趙頊笑了:“卿言甚善,剛才是朕浮躁了些,卿不必介意。朕欲任卿為差官裁減國用,不知卿意如何?”
司馬光覺得陛下又要把自己拉到一個大坑裡了,忙辭謝道:“據臣所知,慶曆二年已經有類似的裁減制度,只需令三司對照現在的支出,酌情裁減就是,實在不必另設差官。況且臣所修《資治通鑑》委實文字浩大,實在無暇兼任錢穀之職。”
趙頊知道司馬光不情願,也只得罷了。他召韓維獨對,語氣已是變得沉重:“朕初即位,政務千頭萬緒,但細思最緊要的不過兩處:一為理財,一為治軍。前日朕令樞密院問禮官,若遺契丹太后書,當以何稱,太常寺言需稱叔祖母,雖然下詔從了,但朕深以為恥。太宗、真宗皇帝屢敗於契丹,朕卻需向世仇稱侄孫,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