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嘆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相公急流勇退,也是明智之舉。”
韓琦笑道:“可笑王陶赴陳州上表謝到任,又把我詆毀了一通。”他從袖中拿出幾頁紙遞給歐陽修“這是我讓人抄錄的,永叔看看,真是奇文可賞。”
歐陽修看到紙上赫然寫著:“臣預知孤忠必犯眾忌,方權臣之久盛,復眾黨之已深。祿去王室者十年,政在私門者三世。言事忤意者決行斥逐,立朝守正者公肆忌嫌。聞手詔一出,則遷怒以責人;議山陵一費,則懷忿而形色。以直道事君者為大惡,以顓心附己者為至忠。”
歐陽修笑了:“這種文章徒有其表,實則空洞無物,我是看不上眼的,王陶雖薄有文采,但不過是勢利小人,相公不必與他計較。”
韓琦嘆道:“王陶小人不足道,不過他慣會揣摩人主的心思,陛下頗不悅大臣之專,這也是事實。聽說陛下甚愛王陶的文章,他這道謝表,是早已過目成頌了呢。我還是知趣些,早日求退吧,省的妨礙一些人的上升之路。”
歐陽修聽得韓琦此言醋意甚濃,不由問道:“相公指的可是王介甫,聽聞曾相公、韓持國都向陛下力薦,如今就要召為翰林學士了。”
韓琦冷笑道:“介甫為人狷介少容,為翰林學士尚可,若是為宰執,朝中從此就多事了。”
王雱進士及第後,赴江寧探視父母。
王安石一向疼愛長子,此次中進士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叮囑了幾句不要狂傲自滿,繼續修身養性的話後,王雱直接進入正題:“朝廷召爹爹為翰林學士。韓世叔又屢次向我執意,說陛下久仰爹爹道德經術,欲委以大任,不知爹爹意下何如?”
王安石問道:“你在京城多日,可知陛下為人?”
王雱朗聲道:“陛下聰明英睿,幼有大志,知祖宗志吞幽薊、靈武,而數敗兵,奮然欲雪數世之恥;知仁宗倦政以來,天下敝事甚多,欲改弦更張,一振綱紀。依我看來,是想要大有作為的英主。”言罷,從袖中掏出一封手抄的詔書:“爹爹你看,這是兒子抄錄的陛下即位後求直言的詔書,兒子覺得語氣誠懇,不像泛泛之言。”
王安石看那紙上寫道:“朕以菲德承至尊,托於公卿兆民之上,惟治忽在朕躬,夙夜兢兢,上思有以奉天命,下念所以修政事之統,愧不敏明,未燭厥理。夫辟言路,通上下之志,欲治之主所同趣也。其布告內外文武群臣,若朕知見思慮之所未及,至於朝之闕政,國之要務,邊防戎事之得失,郡縣民情之利害,各令直言抗疏以聞,無有所隱。言若適用,亦以得人,觀其器能,當從甄擢。惟爾文武,其各體朕茲令之非徒也。”
王安石慨然道:“陛下求賢若渴,我也不甘心老於山林。你給為父研墨抻紙,我要給朝廷寫謝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