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搖頭嘆息:欲建功業,何其難啊,光是市易營田一事,就有這麼多人冒出來阻攔,他都可以想像以後真的在古渭建軍,那些言官能把他罵成什麼樣子。他把言官謝景溫彈劾自己奏摺的抄本遞給王憶:“長卿看看,恐怕這回我難逃一劫了。”
王憶看那紙上寫道:“近聞沈起體量甘谷城弓箭手地稍多,乞候邊事稍寧日根括施行。緣韶元奏,自渭源城至成紀縣沿河良田不耕者萬頃,乞擇膏腴者千頃,歲取三十萬斛濟邊儲。今甘谷城去渭水遠,非韶昔所指之處。乃以此為名,避當日欺妄之罪。昨克臣、若愚嘗奏無此閒田,竇舜卿亦稱但打量閒田一頃四十三畝,與起所奏,各有異同。而起亦徇韶之情,妄以它田為解,附下罔上。乞降韶元狀,遣推直官一人往體量,就推劾如有矯偽,重行譴責。”
王厚湊上來匆匆看了一遍,憤憤道:“這幫言官真是坐著說話不腰疼。我真不明白,荒地明明在那裡擺著,無非是有人怕爹爹阻礙了他的仕途,睜眼說瞎話。”
王憶淡淡一笑:“言官嘛,本來就許風聞奏事,即使不實,也不用承擔責任的。倒是機宜下一步打算怎麼做呢?”
王韶苦笑道:“還能如何。當初曹彬、張亢等人,就是因為帳面上一點不清,最後落得丟官罷職的下場。我還是知趣些,自請落職吧。”
王厚沉吟道:“也不必如此沮喪,陛下最信任王相公,有他在朝內鼎力支持,爹爹應該無事。”
王憶搖頭:“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該一直這麼被動下去。以曾子之賢,曾母之信,有三人告曾子殺人,曾母尚且懷疑。縱使王相公不為流言所動,也要提防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王韶嘆道:“長卿說得何嘗不是,但陛下和兩府大臣遠在汴京,如何能知道邊地的實情,只能靠親信下去調查了。如今軍中事情煩冗,我也不可能上京去解釋。”
王憶沉吟一陣道:“我願意上京去替機宜和王相公解釋。機宜欲在古渭建軍,就必須要開市易營田。茲事體大,恐怕寫信說不清楚,必須面談。何況”他聲音放低了一些:“我有親友在汴京,多年不見,順便也要拜訪一下。”
王韶倒是也不客氣,拱手謝道:“長卿辦事我放心,如此就多勞了。我會給王相公寫一封薦書,派兩名親衛一路護送。”
王憶告別王韶,擇定五日後起身,正在家中打點行李,卻見王厚前來拜別。
王厚年紀輕,在軍中同齡的朋友本就稀少,和王憶相處了幾個月,早已無話不談,王憶要去汴京,他頗為不舍。帶了一壺酒過來,非要今晚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