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是這位年輕女子救了自己,驚異之餘心生感激,忙欲掙扎著下床致謝,卻見雲娘上前止住他道:“病中不必客氣,我們相遇亦是有緣,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在床上拱手道:“娘子大恩無以為報,在下姓鄭,字介夫。”
等等,此人難道是鄭俠?雲娘和沈括相視苦笑。
雲娘試探著問:“閣下可號一拂學士,曾經受教於王相公門下?”
那人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冒,沉聲道:“一拂學士正是不才。少時確實受教於王相公門下。但如今王相公一意孤行,不恤人言,必要行害民之法,在下再三諫言只是不聽,早就和他疏遠了。”
這麼著急撇清關係,可見是積怨已久了,沈括嘆了口氣反問:“閣下為何以為新法害民?”
那人冷笑道:“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以至今春不雨,麥苗乾枯,民情憂惶,十九懼死,逃移南北,困苦道路。這都是因為輔臣佐陛下不以道,天意示警才會如此。若陛下罷去新法,在下敢斷言十日內必雨。”
沈括卻對天意示警那套不大感冒,皺眉道:“我朝自開國以來,每隔幾年就會有旱澇之災,若全歸咎於為政不當,恐怕說不通吧。”
鄭俠非常固執:“天意豈可不畏。執行者自當上應天心,調理陰陽,罷去一切不善之政。上天感知誠意,自當普降雨露,以延天下蒼生垂死之命。”
雲娘看著鄭俠,突然內心一動問:“恕妾直言,閣下本在京城任職,為何來到長安呢。”
鄭俠嘆道:“娘子是在下的恩人,在下亦不打算瞞著娘子。眼下陛下與王相公想來也聽不進忠言。下官特來災情最重的陝西路採風,欲將百姓質妻賣女,父子不保,遷移逃走,困頓藍縷,遑遑不給之狀,手繪成一圖,以呈御覽,以回聖心。若陛下聽下官之言罷去新法,十日內還是不雨,下官甘受戮刑。”
果然鄭俠要獻流民圖了。雲娘頗感頭大,思索一陣勸道:“閣下得的是霍亂之症,容易過人的。需好好休養一陣子才能痊癒。繪圖一事先不用著急,先把身子養好最要緊。”
鄭俠拱手道:“深感娘子好意,只是災情緊急,不容耽擱,下官也又何敢惜此微賤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