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感到一陣欣慰,奔波了一上午覺得有些累,正打算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卻見一青年婦人領著孩子走過來笑道:“娘子還記得我嗎?”
雲娘仔細一看,原來是上次自己施捨過的那對母女,不由笑道:“我當然記得。你們在這裡做工還習慣嘛?有沒有按時發工錢?”
青年婦人笑道:“我們向來是過苦日子的人,有什麼不習慣的。工錢按時發,和男人一樣。這還要多謝娘子,否則我們做不了這份工,就只要等死了。”
青年婦人指著遠處一群運石的女工道:“她們和我一樣,都是家裡死了男人的,幸而能在這裡做工,才能養活家小。”
這時那名小女孩抵給雲娘一盞水:“娘子嘗一嘗,這水不苦的。”
青年婦人見雲娘有些發愣,笑著解釋道:“在我們西北,水是最金貴的東西,平常我們喝的都是涇河水,雖然看著乾淨,喝到水裡卻是澀的,外地人喝了會拉肚子。這是我們特別從城關那口甜水井裡挑的水,娘子不妨嘗一嘗。幫了我們這麼大忙,這一碗甜水實在不成敬意。”
雲娘聞言連忙接過碗盞喝了一大口水,她只覺比自己在南方喝得泉水還要甘甜,忍不住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謝謝你。”出宮這麼長時間以來,這實在是她最快樂的一天。
雲娘等人忙活兒一整天,回到驛館天色已晚,卻見鄭俠的僕人匆匆迎上來對他附耳說了幾句話,鄭俠臉色大變。
沈括端詳他的神情,小心問道:“介夫,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鄭俠將他二人拉進自己的住所,低聲道:“真是咄咄怪事,我欲呈給陛下的奏疏和流民圖竟然不翼而飛。”他思索片刻又道:“新黨的許多人早已看我不順眼了,他們若有意偷了去,阻擾我向陛下進諫也是有可能的。”
沈括也算是新黨,此時頗感尷尬,忙道:“據我推測,恐怕不是新黨所為。介夫的奏疏和圖雖然被盜,但人還好端端的在這裡,只要有心自然能將奏疏重寫,將圖重畫,又何必做此無益之事,平白授人以柄,再惹怒介夫呢。”
雲娘開始也覺得奇怪,聽了沈括的話內心一動,她的想法越發清晰,忍不住道:“中允說的有道理,若是單純為了阻擾介夫上書,不會有人傻到做此無益之事。依我之見,朝中是有人等不及了。他們是想要借介夫的手,逼迫王相公早日辭去宰相之職。”
沈括眼睛一亮道:“娘子說得沒錯,此人究竟是誰呢?”
雲娘沉默良久道:“有可能是政見不同之人,也有可能是新黨內部之人,人心難料啊。”
鄭俠倒在椅子上,面色灰敗長嘆道:“沒想到,我竟成了他人的棋子。”他畢竟少時受教於王安石,對這位昔日的老師也是有情分的,此時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
沈括突然問道:“介夫獻圖之事,還有誰知道?”
鄭俠嘆道:“也怪我不謹慎,內殿崇班楊永芳、御史台知班楊忠信還有我的同僚們都知道此事。”
雲娘嘆了口氣,這等於無頭公案了,她沉聲道:“據我推測,此時介夫的奏疏應該抵達御前之前。我必須回去一趟,向官家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