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此時頗為感概:“還記得熙寧四年,我們也是在汴河邊餞別。”
熙寧四年,朝廷派韓絳撫邊,任陝西路宣撫使,王安石在汴河邊的酒樓上為之設宴餞別。當時二人在朝內通力合作,縱然韓絳為人中正平和,與舊黨關係不錯,但在關鍵時刻,他總是選擇站在王安石那一邊,做他堅強的後盾。王安石罷相後,他更是眾人眼中的傳沙法門,誰知短短一年時間過去,二人也要分道揚鑣了。
韓絳眼見老友越來越蒼老,鬢邊不知何時又生了幾縷白髮,早已不復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嘆息一聲道:“介甫,宦海浮沉這麼多年,我是真的累了。我們的身體早就不比當初,這麼多年,你與舊黨爭,與言官爭,有時還要與陛下爭,真的不累嗎?”
王安石愣了一下,終是沉聲問:“子華真的一定要走嗎?”
韓絳自失一笑道:“這麼多年來,陛下可曾真正把我當宰相看待,言不見用,留在朝中毫無意義,倒不如出任地方,還能做一些實事。”
二人正談著,韓府的僕人來稟:“相公,就要開船了。”
二人相視無言,王安石沉默了片刻道:“時間還早,我送子華到東水門吧。”
韓絳拱手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介甫還是請回,後會有期。”
王安石戀戀不捨地離去,臨行時,韓絳突然叫住他,輕聲囑咐道:“介甫要小心呂惠卿。”
王安石下船站在岸邊,眼見著船夫將船緩緩移到河中央,又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不見,而汴水澄碧如練,浩浩向東流去,兩岸楊柳依依,映襯著西沉的紅日和莽莽無跡的平原,越發動人離情。
他突然想起阮籍當年獨駕牛車,歧路慟哭,昔時只覺妄誕,今日方悟悲涼。原來這天地間處處皆是窮途,所謂帝王將相,千秋功業,與蜉蝣芻狗並無區別,到頭來終究被歲月淹沒,化為北邙山的一粒塵埃。也許他和阮籍一樣,再也無路可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把自己寫哭了。哎,話說男女主重逢我都沒這樣。王安石辭相後和韓維韓絳兄弟恢復了友情,算是一點安慰吧。
第77章
81.根株相守盡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