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斷她的話:“杜小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們家裡雖然開明,但我父母對子女婚姻對象的唯一要求是,身家清白。我不想讓我的家人成為笑柄,更不想讓振嶸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我認為這件事最佳的處理方式,仍舊是我當初給你的建議——離開振嶸。”
她艱難地開口:“我——”
“出國讀書怎麼樣,杜小姐?你對哪間學校有興趣?Wellesley?MountHolyoke?或者ColumbiaUniversity?”
“雷先生……”
“杜小姐,我耐心有限。”他雙手十指jiāo叉,顯得有點漫不經心,“你目前就職的博遠,是一間所謂的建築設計公司。而我對這個行業的影響能力,可能遠遠超出你的預計。如果我記得不錯,令尊還有兩年時間就可以退居二線,令堂也只有幾年就可以退休,到時候他們可以在家安度晚年……”
她不自覺地站起來,攥緊了手指:“雷先生,如果振嶸知道了一切事qíng,他要離開我,我不會說半個字。因為我做錯了事,他不原諒我是應當的。但如果振嶸打算原諒我,我死也不會放棄,因為我真的愛他。”
雷宇崢靠在沙發上,似乎十分放鬆地笑起來,杜曉蘇這才發現他笑時左頰上也有隱約的酒窩,但比邵振嶸的要淺。因為他笑得很淺,若有若無。他的笑容永遠似海面上的一縷風,轉瞬就不知去向,讓人恍疑眼錯。他似笑非笑地問:“杜小姐,你真的不覺得羞恥嗎?”
“我不覺得羞恥。雷先生,你幾乎擁有這世上的一切,權利、地位、金錢……正如你說的那樣,這世上你辦不到的事qíng很少。但你在威脅我的時候都不覺得羞恥,我為什麼要覺得羞恥?是,當初我一時糊塗,事後我後悔了,我離開,你憑什麼認定我就是放縱的女人?我做錯了事,錯到我不打算原諒自己,但如果振嶸原諒我,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繼續愛他。我很後悔我沒有向他坦白,我真的很後悔,哪怕他不打算原諒我。可惜失貞便要浸豬籠的時代已經過去,雷先生,說到貞潔,我覺得你完全沒有立場來指責我。你及你的家庭可以要求我毫無瑕疵,而你未來的太太呢?她是否有資格也要求你守身如玉,婚前沒有任何與異xing的關係?所以你沒有任何資格來指責我,唯一有資格指責我的,只是振嶸。我們之間的事,是我認識振嶸之前,而振嶸也坦白告訴過我,在國外他曾經有一位同居女友,只是後來xing格不和分手了。到了今天,我所受到的教育,我所接受的知識,讓我覺得男女在這件事qíng上是平等的。而認識振嶸之後,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我是一心一意對他,所以我覺得沒有什麼可羞恥的。”
他眯起眼睛來,似乎在打量她,最後,他說:“杜小姐,你是毫無誠意解決這件事qíng了?”
“如果你覺得我配不上振嶸,你可以直接要求振嶸離開我,而不是在這裡拿我的家人威脅我。”
他讚許般點了點頭:“勇氣可嘉!”
而她站在那裡,仿佛一枝箭,筆直筆直,她的目光也是筆直的,與他對視。他突然“嗤”的笑了一聲:“其實我真想知道,如果振嶸回來,明確與你分手,你會是什麼表qíng。”
“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只要他做出選擇,我都會接受。也許我會很痛苦,也許會消沉一段時間,也許這輩子我也不會再愛上別人,可是我愛過他,也許還要愛很久,停不下來。但我很幸福,因為我知道什麼是愛。而你,雷先生,你沒有體會過,更不會懂得。”
她露出幾天來的第一個微笑:“這裡是50層,站在這樣高的地方,雷先生,我一直以為,你的眼界會比別人開闊。”她欠一欠身,“告辭。”
進了電梯她才發覺自己雙頰滾燙,仿佛是在發燒。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想到自己一口氣說出那樣長篇大論的話,可是一想到振嶸,想到他說讓她等,她就覺得什麼都不可怕,什麼也不用怕,因為他說過讓她等,她就一定要等到他回來。
手機響的時候還以為是聽錯了,只怕是邵振嶸,連忙從包里翻出來,竟然是老莫。老莫還是那副大嗓門,劈頭蓋臉就問:“杜曉蘇,去不去災區?”
一句話把她問懵了,老莫哇啦哇啦直嚷嚷:“人手不夠,報社除了值班的全去了災區,但是有好幾個受災重鎮還沒有記者進去。頭版在前方的報導實在是跟不上,老李在北川急得直跳腳,賀明又困在青川,深度報導!我要深度報導!下午有一架救援包機過去,我已經找人弄了個位子,報社實在抽不出人來,你要不要去?如果要去的話快點說,不行我就找別人了。”
“我去我去!”她不假思索,急急忙忙答,“我當然要去!”
老莫很gān脆地說:“那你自備gān糧和水,別給災區人民添麻煩。”
“我知道我知道。”
她掛了電話就打的直奔公司,找著主管人力資源部的副總,一口氣將事qíng全說了,又說:“如果公司批准我的假期,我馬上就要走了,如果公司不批准……我只好辭職。”
反正雷宇崢已經打算讓她在這行混不下去了,她也並不留戀。如果能去災區,雖然沒機會遇上邵振嶸,可是可以和他在一片天空下,呼吸著一樣的空氣。重要的是可以為災區做一點事qíng,即使受苦她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