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殿裡踟躕了片刻,終還是出了門,往書房去。甫一踏出門,宮人便撐著紙傘迎上來,我笑道:“本宮就喜雪天,趁著這會子沒風,一個人走走。莫要跟上來,踩了雪便不好看了。”說罷連傘都未拿,徑直走進雪裡。
大雪下了一夜,今兒後勁便不足了,只細細碎碎地飄一點。宮人倒是勤快,道上的雪清的乾淨,我便挑著旁人不怎麼走的路,專踩著厚厚的白雪而過。
這一路上並未衝著書房去,先是繞了半圈,到荷花池那處轉了轉,復又回到主道上,跺掉靴上踩實了的雪塊,腳步輕快地進了書房。
書房不曾有人來,炭盆也未燃,地上臥著的蟾蜍涼的刺手。烏木匣子還是那日的模樣,想來不曾被碰過。我將虎符握在手中,虛懸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直至申時末,憐薇才匆匆進殿,彼時我手中把玩著一把鎏金龍紋酒壺,見她進來,將酒壺往旁邊一擱。她將一隻包袱雙手奉上,眼睛垂著。
我接過來翻了翻,通關文牒,符牌,甚至還有一枚玉扳指,裡頭刻了個“賀”字,像是賀家的信物。嫂嫂留的後路果真齊全,說是不讓我犯險,實則也早早做了萬全的準備,怕是料到了終有這麼一日。
我將東西收在榻邊的木箱裡頭,落上鎖。轉身問道:“怎麼回的這麼晚?”
她將貼身收的小小一方藥粉包遞上來,“回娘娘的話,路上滑,不好走,耽誤了些時辰。”
“你且先下去照看著小廚房那兒罷。”我隨手接過來,揣進懷中。
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有宮人來稟,說是太子再有一炷香的時候便到了。我掐著時辰命人布上酒菜,將爐上溫熱的酒親手倒進酒壺中,搖了搖。
那方小小的油紙在火盆里燒了個乾淨,我借著那點火光,烘了烘手,這才起身到外頭迎他。
天已然暗下去了,憐薇在我身側打著燈籠,透過大紅燈籠紙的亮光照著那方寸間的雪簌簌而下。雪又下得急起來了。
身邊跟的宮女本要撐傘,叫我攔下了,等了片刻,我兀自開口問道:“知道本宮為何偏喜這寸草不生的天氣麼?”
宮女搖搖頭,“奴婢愚鈍。”
我抬頭望著視線盡處出現的人影,輕聲道:“再坎坷不平的路,覆上厚厚的一層雪,也像是順遂的模樣。你不親自踩下去,滑上一跤,是永不能知道的。”
他走近來,笑著問道:“又在同她們說什麼?”
我亦笑著看他,“不過是說下的這場雪好看。”
他將我肩頭髮頂落上的雪掃落下去,頗有些無奈道:“總這般,怨不得風寒不見好。”
我拉過他手去,“我可是早就預備下了酒菜,掐著時辰才好熱騰騰地上,本還想著,你若是今夜還不回,那便當真是沒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