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十有□□都有個生性多疑的毛病,且我瞧著耶律戰這毛病更是遠超常人的嚴重。太子若還在,他同四皇子目標一致,端的是互幫互助友好睦鄰,如今他們共同的目標完成了,雖不知四皇子是許下了什麼好處,可耶律戰難免要掂量掂量他會不會回頭陰自己一招,兩人之間的信任便有了危機。總而言之,耶律戰未必肯全信四皇子傳給他的消息,留一手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張參將聽我簡要分析了一通,頗有些感慨,忽的開口同我道:“早幾年盧副將閒談的時候提過一嘴,將門無犬子,假使秦家的嫡小姐不是個女兒身,多磨練上幾年,日後必然也是一方人物。”
原他這一路上的幫襯並非是大哥的吩咐,這麼大的事,大哥謹慎,不會多做安排顯得刻意。只是他早些年,是跟著盧伯的,是盧伯一手教出來,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打我同他說第一句話起,他便疑心我的身份,後來因我對北疆地形的熟識,又深知耶律戰的秉性,更是讓他確定了心中所想。
盧伯的名字久未被提及,乍然聽聞,那些蒙了塵的往事霎時鮮活起來,仿佛只是昨日一般。太陽始終是一個太陽,只是記憶里的陽光,即便是最冷的那幾日,也要比今日的更熾熱更似火一些。
他見我默了許久,笑道:“今日聽少將軍這一番排布,確是應了盧副將所言。這說起來,盧副將還在的那時候,倒是比如今好過得多。”
我慢慢抬起眼來,往外望出去,“是啊,那時候當真是好時候。”
當夜丑時三刻,發動總攻。
我領的是直搗谷內的四千人,已記不清是哪一槍先挑破了黑暗,只依稀記得收槍回身側時馬蹄下的血河,在四處燃著的火光里浸入黃沙,沙地有了幾分泥濘的意思。我看著卻有幾分反胃,生怕契丹的血污了黃沙下埋著的骨。
溫熱的血濺在臉上時帶來的洶湧殺意喚醒了我以為早便被磨平了的那幾分血性,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打到了主帳附近。
耶律戰留下的是個近幾年新提拔上來的將領,幾個心腹都跟著他回了王廷。這人反應不可謂不快,只在最初我們占了契丹始料未及的便宜,後續一波接一波的反擊還是有些意思的。
膠著了小半個時辰,援軍匯了進來,喊著契丹語的號子,廝殺著的契丹將士皆為之士氣一振。可惜好景不長,緊接著四下里亮起火把,秦家的軍旗四面飄揚,兜頭而下,同我所料果然不差。
張參將驅馬靠過來,見到我模樣時怔了一怔,“契丹要降。”
我摸了一把臉上的血,甩了甩手,“不受。一個活口都不留。”
天的東面開始泛著亮光時,這場仗已到了尾聲,耶律戰留的那員大將早便是強弩之末,被我一槍摜下馬,親手割了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