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日
“就是那点儿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你们这帮年轻人啊!一个个看着蹦精蹦灵的、好像特别有能耐有主意似的,一到关键时候全掉链子!都要天下大乱了!火都烧到市局门口了!还因为那点儿男男女女的破事儿在那成天叽咯哴、叽咯哴!你们俩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
我这边刚开始闹心,徐远那边果然发火了,我的注意力又不得不暂时全放在徐远着。
“对不起,局座……”我想了想,马上立正,对着徐远低头抱歉道。
“对不起,徐局。”赵嘉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远,也跟着道歉。结果刚道完歉,她忽然眉头一皱,冷不防地呼吸变粗,喉咙一下子急促地蠕动一番,没忍住又是弯下腰,踉跄地跑到徐远办公室靠着门口书柜旁那里的垃圾桶前,直接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半跪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这怎么了这是……我这屋里是有毒,还是今天我这副尊荣让你赵三小姐受不了了?一进屋你俩不是开小窗私聊、就是上来就吐啊?”徐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起身走到从饮水机前,从饮水机柜子里拿出一只纸杯,兑了一杯温水递给了我,“赶紧,给她喝点吧。怎么回事啊?”
“唔——哕——呼……没事没事!局长……那啥,刚才何秋岩……开车——哕——喔咳咳咳……开车开得有点快,我这会儿还有点……晕车。没事没事!”半跪在地上的赵嘉霖依旧干呕着,但也赶紧抬起右手,背对着徐远摆了摆手。
我连忙把温水递给赵嘉霖,赵嘉霖的嘴里也确实是根本什么都没呕出来,一杯温水下去,气多少喘匀了一些,并且随即赶紧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我给她买的那瓶话梅干,放在嘴里含了一颗之后,才总算缓过劲儿来。
“我好了,局长……失态了,抱歉。”赵嘉霖说完,才立刻再次在徐远面前站好。
“呼……”徐远生着气,又看了一眼赵嘉霖包扎着的手腕,接着又是一扬下巴,“接着说,何秋岩怎么着你了?还说差点把你‘毁了’!多严重的伤啊这是?小何,刚才你说的是真的?”
我马上抬起头,连忙对赵嘉霖使了个眼神,然后恭敬地对徐远说道:
“嗯,绝无半点儿嘘言。这个……嘉霖姐说的,虽然夸张了点儿,但这事儿多少也赖我——要不是我发高烧烧到根本下不来床、嘉霖姐要不是来看我、并且要不是她为我去买药还把手枪落在我家客厅,她也不会在我家门口被人砍。刀口砍得要是再深一点儿,估计手筋都能断了,那到时候,别说她端枪,就算是拿笔写字恐怕都费劲儿了……这事儿确实赖我!”
赵嘉霖听了,一开始有点发懵,但旋即看了一眼徐远之后,她绷着嘴唇,也点了点头:“是啊……我这受伤了,还有点失血,要不然,我这今早也不能晕车,局长。”
徐远将信将疑地看着赵嘉霖,语气缓和了一大半地追问道:“那你看清袭击你的人没有啊?小赵,虽然从你来咱们这之后,我为了照顾你的感受,其实不太乐意提,但是话说回来,介于你的家世,在F市,敢对你下手的人,我估计也不多吧?”
“我……”赵嘉霖也就迟疑了两秒,便说道:“我还真没看清。何秋岩他家那儿不知道怎么了,一连好几天,院子里的路灯都不亮。那天……我给他买完药之后,我刚要拿钥匙开门,忽然一下子就被人从后边挟住了……那人大概跟我差不多高吧,身材比何秋岩壮实多了。那个……拿了把匕首,一开始是冲着我脖子来的,要不是我拿手腕搪了一下……然后我不知道咋了,后脑吃痛就啥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就在医院了……”
“那照这么说,你确实受到了生命威胁?唉……行吧,我从年轻时候就跟你父亲、你叔叔他们是对手,后来两党和解、政体改革之后,我逐渐跟你父亲算成为了场面上的朋友;后来你在咱们局门口伤人……”说到这,徐远还看了一眼我,“我当时差点就要把你扭送拘留所,结果你父亲听说后,直接跑到了我家门口给我下跪,那也是你父亲头一次给人下跪,我当时确实有点心软了,再加上当时人家‘事主’不追究了、你又确实没到该履行法律责任的年龄,所以我就把你放了,也没把你这事情写在档案里;再后来,你一意孤行要当警察,你父亲就屡次三番来找我,让我照顾你,所以从你当警察到现在,即使我让你进了重案二组,但我大部分都让你履行文职工作。确实大材小用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别做什么太冲动的事情。”徐远说到这,又看了看我,“何秋岩,你也是。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有什么事情我也从不藏着掖着——这几天,雪平还有赵家大爷给我打了好几番儿电话,嘱咐我千万别派你们俩去办什么危险的事情:赵景仁还说,是雪平通过张霁隆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跟他通了电话,让我帮着看好你俩。我反正是不知道,一个‘准戒严’的执勤能有什么威胁到你俩人身安全的……但是现在看你俩都没事,我也算能给雪平和赵景仁交待的了。”
我听到徐远说夏雪平先找了他、又通过张霁隆找到了赵景仁,告诉徐远帮忙看着我们俩,我的心脏一时间仿佛掉进了调料缸里,五味杂陈,紧接着我忽然想起就在我和赵嘉霖在“知鱼乐”出事儿的那天晚上、我俩惊魂未定地刚从会所宅墅当中被人推出屋外的时候,夏雪平给我的打的那个电话,电话里夏雪平一个劲儿地嘱咐我第一千万别私自去干什么、第二千万要劝住赵嘉霖别私自去做什么……
——“你俩遇一起了,可别干出来点什么让自己后悔的、或者把自己置于什么危险的事儿来!到时候,就算是……就算是有人想支援你们,恐怕都来不及!”
……回想到这里,我脑海中仿佛突然过了一道闪电似的,一个念头马上从我的内心中蹦了出来:
夏雪平,该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她在电话里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在提醒我,她大概清楚若是我和赵嘉霖私自行动的话,可能要去哪,如果去做了的话,我俩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她该不是猜到了我俩已经去了“知鱼乐”、知道了“知鱼乐”里到底是干嘛的、抑或知道了或者猜到可能赵嘉霖被人轮奸的事情?她那天说岳凌音也在她身边……那么难不成……国情局实际上对于“知鱼乐”的了解,要比整个联合专案组目前看上去所掌握的内容其实要更多?
就在我一顿猜度的时候,徐远又对我和赵嘉霖摆了摆手,并指着沙发说道:“行了,你俩也别在那愣杵着了,我看你俩这么站着我都跟着累!坐吧,要喝水的话自己接,茶几下面有杯子。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你俩好好讲讲,因为接下来,无论是在咱们市局还是你俩在专案组的工作,可能都会受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的影响。”
“哦。”我听了,拉了拉赵嘉霖的衣袖,便赵嘉霖一起坐下。
赵嘉霖看了看我,继续胆怯地看着徐远,开口道:“局长,这几天到底发生啥了?早上来的时候,我听秋岩他女朋友说,这几天好像出了点儿大事儿,‘准戒严’了,好像是因为一个著名乐队在咱们F市开演唱活动引发的……具体到底什么情况啊?”
“怎么?”徐远听了,却有些诧异,“秋岩的对象是韬勤先生的千金,她没给你俩都说清楚么?”
“啊,这几天她在学校期末考试来着。”我解释道,“她又跟我说,虽然她父亲是副省长,但她不喜欢研究时政民生,而且备考期间她也没出校园,Y大院里好像也被安保局的人控制了,封闭了,所以她不大清楚。”
“唉……行吧!桂霜晴跑了、G市的欧阳雅霓调了过来之后,安保局这次还算干了回人事儿!”徐远叹了口气,觉着手里少了些什么仿佛就抓心挠肝一般地难受,随即他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一只崭新的打火机,一下一下地用拇指翻着打火机盖子,又一下一下把盖子甩回到打火机上,接着说道:“……要是光他妈的只是‘露梁骑士团’在自己演唱会上出的事,这么一件事的话,那还好了呢!说来话就长了,我按照先后逻辑顺序慢慢给你俩讲吧……”
看来,就在我和赵嘉霖在我家自我舔伤而旷工缺勤的这几天里,大事确实发生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么些天里所发生的,居然是一连串的好几个大事——
第一个大事:就在我和赵嘉霖一时气血上头、讹了两张前往“知鱼乐”的邀请函然后独闯“知鱼乐”、最后导致无法收场的那天,身在F市的苗东坡被人害了。
苗东坡这个人来头不小,出身乃是S市的“胡苗范田-四大世家”之一的苗家,祖祖辈辈在清朝都是道台,而清朝覆灭、蓝党掌权的旧时代,家里也出了不少副官、司令、部长、督军,他二伯父苗裕盛更是有名,是红蓝两党交替时期国内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和桥梁设计师;而他本人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济学家,还在澳大利亚和美国的世界知名大学前前后后做过十五年的经济学教授——当然,学术的事情我反正是不太懂,我现在也来不及去问本科专业学经济学的张霁隆学界普遍对这个人的评价如何,我只能说在我小学时候,我转校到某一个学校之后,该学校的“社会学”学科带头人,对于这个人可谓推崇备至,成天拿着苗东坡在国内出版的几本什么《生活经济主义》《生活致富与致富焦虑》《道德经济学》之类的著作,给一帮还没到十岁、连一元一次方程都解不明白的小学生们,眉飞色舞地讲着“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并且醉心其中;
等我后来上了警专,才真正对这个人有所了解——当时是我假期在D港实习,某天说这个人来D港主持一个什么学术研讨会,于是要求D港金砂区的所有片警跟实习警员必须集合、协助帮忙执勤维护治安,当时带我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听说维护治安要保护的人是他之后,气得直接把保温杯砸到了办公桌上:
“操他妈血屄的!要不是为了家里人吃口饭,老子扒了这身警皮,他娘的明天也想一起跟着示威去!小何,明天你注意拦着我点哈?老子真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上手干了这老屄养的!”
“他咋啦?”
“你是F市来的,你都不知道他咋啦?操!你去查查,因为这家伙,你们F市连着程震躬和成山两任市长,还有章兴祥和高澜俩副市长,都给你们F市市郊的稻田地推了多少、然后把地全卖给粤州姓许的盖楼去了?你看看,现在咱们Y省的粮食价格跟五年前比翻了多少倍?三年前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大雪之后,全国的粮食价格跟着又翻了多少倍?好歹F市中间还有个杨君实拉了拉刹车,要不然啊,呵呵,咱们Y省老百姓都吃不起大米了!贺远新和沈向林在的时候,都没给Y省这么祸害的!都快赶上小日本了!”
“呃……”当时的我,满脑子除了打游戏、打架、玩女人或者被女人玩之外,对这些事根本没概念,他说的事情我也根本听不懂,“那……跟这个苗东坡又有啥关系啊?”
“那不都是他的那些什么‘新什么经济主义’闹得么!他给程震躬和成山他们出的主意呗!当年三代元首和廖京民敲定的‘十八亿亩粮仓计划’,这家伙最他妈了个血屄的反对了!他就主张咱们国家应把所有的农田全都交出来,然后卖给房地产开发商,这样就能实先‘农村城镇化’了!操!要都是单靠着盖高楼大厦,让所有乡村都成为城市,这主意,三岁小孩都能想,还用得着这么个八十多岁的老屁股提?”
“不是……那……那把农村的田地都盖房子了,那咱们咋吃饭啊?”就算是当年头脑如此简单的我,也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呵呵,你去超市里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啊,这帮什么‘专家’,跟那帮政客、资本家完全就是沆瀣一气!他们一个个捞够了、喂饱了,在外头还养着小,把子女都送国外去了,苦的就是咱们这帮小老百姓!”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留意这个苗东坡的资料和信息,查久了我才搞明白为什么当前市面上大多数米粮、面粉、大豆之类的农作物,竟然全都是从没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进口的——小时候我不明白这一切,当时我还觉得身在Y省却能吃到国外的米饭、吃到好莱坞电影里演的那些豆子、用到没剧里的那些面粉,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这正是苗东坡一直以来的主张;而早在二十年前,苗东坡所成立的“天行财经对策研究公司”下属的三个子公司,就已经分别是国内最大的海外稻米、面粉与大豆进口代理公司,并且包括天行财经和那三个子公司,背后都有一个最大的股东:没国的罗斯柴尔德家族。
——换句话说,这位海内外知名的经济学家,一直都在用着一种扭曲的模式喂肥自已:即,一批这些所谓的专家唆使政客把本地农田卖给持有外省高额债务的外地地产商,外地地产商买地并集资盖楼之后、拿着钱去海外的证券交易所上市,海外的券商把这些收拢来的资金投资给他们自已本国的粮食生产商,这些由国外粮商生产收集的粮食、又被买到了我脚下正站着的这片土地。我是不太懂经济学,但是老在以前我就从一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没有从地里直接长出来的钱,而当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获利的时候,总会有其他的人或者其他的群体受到了利益的损失。苗东波能活到九十多岁,吃的全是在特别庄园的特殊温室中培养出的一颗就价值十几万块的特级有机果蔬;上官立雄的儿子上官果果开着的是全球限量一百辆的千万元级别的跑车、柏世还的儿子柏米一台碳合金的战地自行车就售价三万元;粤州许总的公司靠着地产红利带动了外地的金融先金流、带动了一大堆如春笋跟蕨菜一样遍地生根的微型信贷公司,让南方的乡村全都盖上了体面的别墅;而在Y省J县H乡的警察署,却连一台能正常上网下载资料的电脑都没有,那里大片大片的工厂,却在生产着大袋大袋的腻子粉、水泥,还有大箱大箱的红砖白瓷。
但问题在于,对于当时仅有十五六岁的我都能大概看懂的东西,却没人能够去细查,因为当时的苗东坡就已经被南岛的叶九昇亲自延揽到蓝党,成为了蓝党的中央党部委员;后来在我上警专的第二年,在叶九昇的保荐下,苗东坡还被最高议会委任为教育部部长和国家科学院的首席经济研究员,有蓝党和没国人为他站台,国内好些执法部门想要调查他和他的企业,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业纠纷,都会被视为一种排除异已的手段,以至于坊间早有谣传,说易瑞明好几次都想动用自已的人在最高行政议会上弹劾他,但最后还是被叶九昇、白泽义跟汪启程屡屡掣肘,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时至今日,这老家伙已然九十二岁高龄。去年三月的时候,这老家伙也总算卸任了教育部部长之位,他卸任之后,他的天行财经却仍在运作,并且这老家伙也在全国进行着巡回讲座,到了这个月,这老家伙终于又来到了Y省这个每次他只要来、就会有普通市民自发组织在他下榻的酒店打出“打倒狗汉奸苗东坡”这样的抗议标语的地方。“我是不会怕的,不会有人能拿我怎么样……”徐远在给我和赵嘉霖讲述关于他的案子的时候,还特意拿出了一张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一篇对这老家伙的专访,老头在特写照片中,拿着一本自已最新出版的《谁阻止了你财富自由》对着镜头笑得十分灿烂,同时在照片左侧,还印了几行他接受专访时候的说的话:“……我是真正为民造福的人,聪明理性的人都会支持我。虽然过去几次前往Y省、前往F市,跟当地人闹过几次不愉快,但是我还是相信Y省的。Y省虽然先在是红党主导下的两党联合执政,但我与中州的黎栋梁、山城的柏世还、滇南的鲁永仁、粤东的王江,还有早就在首都任职的上官立雄他们,全都是忘年知已——王江和柏世还俩人结束斗法、握手言和,还是老朽我说和的咧!我又跟程震躬、成山是多年的朋友,即便红党总体对我有误解,可我跟红党是有交情的。同时,我也很信任杨君实和蔡励晟在Y省的努力与贡献,他们的所作所为,跟我的思想主张是一致的,所以我认为此次东北之行,一定会是顺利并且成功的。”
但就在他接受完采访的当晚,《时事日报》还没在读者的手里捂热乎,根据先场调查情况推测,当天半夜,苗东坡所入住的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就被人闯进去了。
——酒店中所有的监控都没查到此人的身影,房间内外都没留下这个人的任何痕迹,市局鉴定课只能通过现场留下的打斗痕迹来判断,此人的身高大概应该在175至190之间;套房所在楼层为十二层顶层,落地窗上留下了一个被割开的圆形孔同,凶手应当是用一条绳索从楼顶降下,随后在窗玻璃上割开的孔同,并利用这个孔同打开了房间里的窗子然后进入房间作案,随后再次上到楼顶或者下降到地面后逃离。
而且,还能够且仅能够再确定的一个信息是,凶手是用匕首的——于是,徐远就理所应当地怀疑起,袭击赵嘉霖的那个人,跟谋害苗东坡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他当然不知道所谓“赵嘉霖遇袭”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瞎编的。
“那现在,那个老苗头儿是被杀了?”
“没有。”徐远摆弄着打火机,心焦地说着:“但还不如直接弄死他呢。他随身跟着的六个从沪港某个保全公司请的保镖倒是全都被这个杀手一击毙命——要么是关节脱臼、要么是上肢或者下肢骨折,随后被对方一刀直插喉咙,这六个保镖被杀的时候,根据房间里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东西来看,里屋的老爷子应该是正在戴着耳机,美滋滋地听着自己的讲座录音,所以外面发生了啥,根本不知道;但对于咱们这位前教育部部长、大经济学家……呼……这家伙倒也真是狠:第一刀直接插到了嘴里,然后用刀刃在苗东坡的嘴里一搅和,直接就把舌头旋烂了,随后还割掉了舌尖,正因如此,他根本疼得叫不出声——哪怕后来送去医院的时候也没叫出声,而且舌头也接不上了;紧接着,那家伙又把苗东坡的十根手指头全都剁掉了,应该是做完这一切,那家伙就顺窗户跑了。哦对了,那家伙走之前,还用人血在墙上留下了字迹。”
“什么字?”我问道。
“四个字:‘汉奸闭嘴’。”
我听罢,和赵嘉霖茫然地对视一眼。
接着,徐远甩着打火机,一边玩一边又看看赵嘉霖跟我:“对这个事情,你俩怎么看?”
若是单纯看这个案子,听闻一个九十余岁耄耋之年的老人,被人先割了舌头后切了手指,当然会觉得这是个极其骇人听闻的惨案;但是我毕竟查过苗东坡的所作所为
“没有更多的证据了么,徐局?”赵嘉霖想了想,对徐远问道。
徐远摇了摇头:“我也当了这么长时间的警察了,小二十年了,我也真是头一次遇见,有没有证据都一样、红口白牙在这跟你俩说跟拿不拿案件报告都差不多的状态。他这事情一出,首都那边没任何反应,沪港和南岛那边却炸了锅,强烈要求咱们必须尽快破案,聂厅长碍于之前的人际关系,就暂时打包票、稳住了他们的舆论——可这案子怎么破啊?让我亲自负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查。市局接了案子之后,因为这家伙的身份,我去医大住院部看过,他现在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并且,九十多岁的人了,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折磨……我估计,这老先生啊,唉,也就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
“局长,手段这么残忍的话,会不会是仇杀呢?”赵嘉霖继续对徐远说道,“您看,毕竟他是在首都做过京官的人,而且还有‘美国罗家’的背景,生意上还从前任市长成山和程震躬那儿帮着许总他们开过绿灯,这样的话,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徐远想了想,又看了看我:“秋岩,你怎么看?”
我看了看徐远,又看了看赵嘉霖:“我……那个……我觉着……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怎么,支吾个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有点憋不住话:“呵呵,我听您的意思,老狐狸,您好像对这个老苗头儿的遭遇觉着有点同情?”
“倒不是同情。”
“那您认同他么?他那些什么‘新自由主义经济’的东西。”
徐远依旧摇了摇头:“我是警察局长,我又不是经贸部、公董局或者财政厅的人。经济的事情我也不懂。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早在红党专政的时候,能说出一些给那些贪官污吏上眼药的观点,这个人怎么说也是个人物——虽然说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能了解个大概,往深了说的话我就搞不明白了。”
“唔……”
徐远又看了看我,对我正经地说道:“秋岩,你小子要说啥就说吧。在我这,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畅所欲言,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咱们讨论。”
我苦笑了一下,随后又分别看看他和赵嘉霖:“有些话吧,正是因为当着您的面儿,当然还有嘉霖姐,我是真不好说。您看,您是聂厅长的人,你也支持蓝党,这个事情,您就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嘉霖姐呢,据我所知,伊尔根觉罗家的‘明昌国际’,‘Manchu-International’,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蓝党发家壮大的,当然,嘉霖姐的阿玛跟红党也有接触,但应该远没跟蓝党那么亲近。所以你们二位,看见如果有蓝党的人遭到人身侵害,我估计首先想到的,不是政治斗争,就是仇杀。虽然我现在在跟蓝党Y省党首的女儿在谈恋爱,但是我想说一句:有没有可能,即便是蓝党的官僚和公务员,也会有贪官污吏?即便是蓝党的党员,也有做的事情对不起社会、容易遭天下人恨的事情?要不然,为啥会有人说,即便没有当年红党的狡猾,蓝党的天下早晚也得丢?还有人说若不是二十年前的‘两党和解’,蓝党说不定连南岛都得丢?”
赵嘉霖依旧是一脸茫然。出乎我意料的,则是一直在我面前明摆着支持蓝党的徐远,此时此刻听了我的话,没有生气不说,反而是一脸疑惑外加震惊地看着我。随后他低下了头,摆弄打火机的动作也停止了,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二十秒,接着他才又抬起头,对我问道:“那么,就这个案子,秋岩,你觉得到底可能会怎么回事呢?”
“要以我看,很简单——当然也可能是我想简单了:我觉得这是一种处刑。”
“处刑?”赵嘉霖也疑惑了起来。
“嗯。袭击他的象征意义,大于任何的实际意义:这老头都九十多岁了,用俗话说,这得算是‘土埋到脑门’的人了,杀不杀他都无所谓了,他还能活个几年?论劫财,他没啥随身财物,而且案发现场东西都没丢,凶手啥也没带走;如果是寻仇,凶手完全可以在别的地方作案,为什么偏偏等到苗东坡‘全国行’临近尾声了才搞这样一手——即便是F市的仇人,如果真跟他有仇,也可跟随他在外地作案。而选择在F市作案的目的,其实就一个:就是要让他做不成他的讲座。F市乃至整个Y省,有多少人讨厌他,甚至恨他的,怕是从当初二十来岁、三十岁的年轻人快要熬成老头了,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让他做成讲座,那对于这帮人来说简直是诛心。事实也是如此:您看看,割了他的舌头,最后的效果就是让他说不出话;切了他的手指,其目的也是为了让他再也没办法写书。至于留他一条命,我猜除了让他经受现在他只能经受的身体上的痛苦之外,凶手可能还想让他在咽气归西前知道知道,全社会,至少是整个Y省的舆论对他有多恨,让他承受身心上双重的折磨——这样的手段,我觉得完全是在处刑。”
“处刑……处刑……嗯。”徐远听了我的话之后,缓缓点了点头,并且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打火机,自顾自地念叨着:“不是仇杀……完全是出于公愤……唔……”徐远说着,漫无目的地看了看眼前,又转头盯了我看了一会儿,随后又低下头来,才说道:“我大概猜到是谁干的了。”
“谁啊?”“是谁啊?”
徐远又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随后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事儿你俩也别问了。而且就算是我知道了是谁干的,以那个人的狡猾程度,我也够呛能抓得到他……从长计议吧!”
“哈哈,局长,”赵嘉霖见到徐远少见地颓然起来,她片刻间却似乎没了什么心理压力,还对徐远调侃了起来,“大家不都说您是‘老狐狸’么?怎么还有狡猾到您都搞不定的人呢?”
徐远眼睛看着我,却无奈又担忧,且多少心有不甘地跟赵嘉霖说道:“……呼,别人都给我取了个我其实真的有点担不起的绰号,叫‘诸葛狐狸’。我要是跟这个人比起来,我可能就是只小羊羔,或者说如果我是狐狸,那这家伙怕是得到了狐妖的地步了。”
我看着徐远莫名其妙的眼神,心中便立刻变得有些急不可耐:“老狐狸,你明说吧,这个人是谁?”
徐远犹豫半天,还是说道:“你小子就别问了……”
“不好意思,局座,你在局里啥都能管我,就我这个好奇心,您可打不住。”我盯着徐远的眼睛问道,“除此之外,我其实还有个事儿,从邵剑英被炸死之后那天我就一直想问你,但是这几天事儿太多了,我都没来得及问——我听邵剑英说,我外公夏涛,是那个什么‘天网’组织的创建人,你又是我外公曾经公开提过的‘关门弟子’。你就没跟那个‘天网’有点什么瓜葛么?”
徐远沉默了片刻,又摆弄起自己的那把打火机来,长吁一口气说道:“我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瞒你,秋岩。这个组织,如果我说我没有瓜葛,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说我是什么‘天网’之中的一员,也不符合我的实际情况。按照那天受伤没死的邵剑英的那帮人的口述、还有你和雪平分别对我说的当天的情况来看,邵剑英跟你们说的那些事情,其实也不完全是当年的实际情况。当年的实际情况是,曾经你外公成立过一个组织叫作‘全国警务检察监察司法联合会’的,其目的是为了对抗两党和解前夕,由实际上是红党内部派阀头目的鲁永仁、上官立雄、柏世还和王江他们挑起来的、从南港引发后席卷全国的大暴乱的——你没听错,是红党内部人自己做的,即便我是个蓝党支持者,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全世界范围内,没有一个团体,能做到像红党那样的动员能力的,而这帮人,现在还依旧留在红党内部,除了前不久因为他儿子出事儿随后受到牵连退休出国的上官立雄。当年,你外公确实是创立者——之一。你外公当年在全国的这帮‘靑年警官’当中……哦,就是他那同辈的警官当中,算是有名气的佼佼者,破获过几个大案子,并且当初震惊全国的‘陆海天黑道专案’、‘贺远新沈向林贪污案’,他是当时负责办案的前线负责人,又因为他还是当初那帮警界元老贾敏女士和王一民部长的学生,从学历到履历再到资历都远超全国的大部分人。而且你外公,颇有一股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惧权贵的风骨—
—当年负责全国政法工作的鲁永仁曾经想要拉拢你外公,你外公严词拒绝;后来有个外籍商人在D港涉嫌贩毒和刺探国家情报,那个人政事鲁永仁的朋友,随后鲁永仁找到柏世还,想利用当初柏世还做过Y省省长的影响力,拜托你外公放了那个外籍商人,但你外公依旧没答应,并且就在Y省迅速走了法律程序,将那个黄皮儿‘香蕉人’依法判处死刑,从那以后鲁永仁和柏世还就跟你外公做了扣、结了梁子,但你外公依旧无所畏惧。所以当年的‘全国警检法工作代表大会’结束之后,你外公通告全国,牵头平息各省内乱之后、号召共同进军首都的时候,全国十九省、四市、三自治区、一特区的年轻警察、法警、检察官、安保局特务和情报局探员,全都响应了你外公的号召,在首都会师,对抗暴乱份子;不过,并不像邵剑英所说的那样,虽然‘全国警检法大会’的主席是你外公,但是至少当时的组织内是协商制的,有实权的,一共差不多有二十人——据我所知,仅在Y省出来的,除了你外公之外,就还有当时Y省检察院的侦查监督处处长、现在的省行政议会委员长萧宗岷,还有当时好像是因为某些事被停职的省厅治安管理局的主任、也就是后来咱们在‘香青苑’发现的那位死于莫名屠杀的那个老太太仲秋娅,他们俩在‘警检法联合会’内部的话语权,可以说算是与你外公不相上下。当时,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看不惯那些打着为了老百姓好的旗号、实际上帮着贪官污吏转移注意力的权贵的年轻人,都很崇拜你外公,而我又是你外公的学生,所以我也加入了这个‘全国警检法联合会’。”
说到此处,徐远不仅还有些激动,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眯着的眼睛甚至还闪着光。
但紧接着,他的目光又暗淡了下去:“只不过随后,廖京民顶不住党内一帮主张和解的内部势力的压力,包括什么‘白银会’‘东南兵’、什么‘青年学会’‘刑部堂’、什么‘能源帮’‘刀笔俱乐部’的……呵呵,当初的红党派系内部多得跟罐子里芝麻似的,比之旧时代的蓝党也不遑多让;而且廖京民自己也是‘青年学会’派系出身的人,再加上当时跟他搭班做总理的冷秀元被人下毒,昏迷了大半年,六神无主之下,同意了两党和解。”说到此处,徐远握住了手里的打火机,擦了一下转轮,让火苗烧了起来,但接着从他口中叹出的长长一气,又让那火苗熄灭,看着眼前的那丝逐渐散去的烟雾,徐远有些无力地轻声说道:“我个人,其实是希望政体改革的——那时候我年轻,一身躁动的热血,想法也简单,我觉得如果改天换日,好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眼前的这池子水可以盘活,肮脏的街面可以变得干净,头顶上的天能变得更亮,但是……唉……反正紧接着,你外公本来想进一步成立一个监督各个党派党员官员的机构的想法破灭了,因为很快,‘全国警检法联合会’就被判定为非法,于是很快就解散了,所以我也就退出了,当了专门抓刑事案件、尤其是凶杀案的刑警。至于,他们后来怎么成了什么‘天网组织’,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这样啊……”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等我一回头,却看见赵嘉霖正端着肩膀坐在沙发上,眼神里还充满了不少恐惧。我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当着徐远的面儿,我又不能明着跟她交流太多。为了宽慰她,我便只好趁着徐远不注意的当口,看着赵嘉霖的眼睛,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紧紧攥了攥她的手掌。她想了想,对我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自己低下头去,独自思忖着什么。
我见赵嘉霖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又看向了徐远。刚才徐远说的那些东西,虽然我都听得明白,但是毕竟我从记事儿开始,我面对的就与他说的事情都淡了、远了,那对我而言不过是历史学和社会学教材上的寥寥几行字。
我更关心的,则是另一个事情:
“那您一定见过于锋——或者,我再直白点、准确点儿说,您刚才想到的那个,对苗东坡进行处刑的那个人,肯定就是于锋了,我说的对吧?”
“于锋是……”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赵嘉霖的脸上,马上显现出困惑夹带期盼和好奇起来,我觉得以她的脑瓜和家世、再加上在周荻身边毕竟当了那么久的女友和媳妇,她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此刻的她要么是真忘了,要么就是在故意等着打听些什么。
“呼……”徐远想了想,开口说道:“其实当初我加入‘全国警检法联合会’的时候,就有人发现,组织暴乱的除了红党内部的一帮派阀们之外,还有来自国外的间谍在一旁策应。其中有一个人,当即就在你外公的授意下,从全国进军首都的那帮人里,找了不少性格内向但是身手非凡的人,组织了‘反特组’,专门对付那帮境外渗透进来的间谍——而且是见到一个、确认一个就杀一个,虽然根据日内瓦公约这样的做法不可取,但是在当时的那种局面当中,外国政府对于大多数咱们这的情报人员的身份是不承认的。在当时咱们这帮更年轻一辈的警察中间,都称为‘小红队’,或者叫做‘打狗队’。他们的杀人手法,其实就是这种处刑。”
“那么,带头那个就是于锋?”
徐远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小子,我把能跟你说的,都已经跟你说了,我不说给你听的,为了你自己,你还是最好别问了。有些东西,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说这句话,既是出于一个上司的身份,也是出于一个长辈的身份。苗东坡这个案子现在是我的,我得亲自查,你就别问了。”
我只好悻悻点点头:“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
但没想到,此刻的赵嘉霖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少有的贱兮兮的笑容,睁大了眼睛凑到了我的耳边,对我小声问道:“这个于锋,到底是谁啊?”
我抿了抿嘴,看了她一眼,随后答道:“那谁……夏雪平的前男友。”
“哟!嘿嘿嘿!”没想到,听了这话之后的赵嘉霖,笑得更开,眯着眼睛对我说道:“原来……夏雪平也这么乱啊!哈哈哈!”
“你有完没完?”我诧异又有些愤怒地转过头正眼瞧着一脸贱笑的赵嘉霖,皱着眉对她问道:“不是……你怎么一夕之间成这样了?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八婆啊!”
赵嘉霖抬眼瞧了瞧正低着头,似乎陷入了自己回忆当中的徐远,又继续小声地歪着嘴巴笑着说着,还故意往我身上靠了靠:“人不是都会变的么?我要是不变,像以前那样对你……你昨天晚上,能跟我——‘那个啥’么?”之后她马上又夹起嗓音,小声用一种我几乎能起鸡皮疙瘩的语气对我撒着娇,目光有些涣散地盯着我的眼睛:“怎么?昨天晚上还叫人家小甜甜呢……今天就嫌弃我啦?”
“你差不多行了!”我轻轻推了推赵嘉霖,转过头看了看徐远。恰好徐远此刻也回过神注意到了我和赵嘉霖的交头接耳,于是我便赶忙说道:“行吧,局座,既然这事儿您说你负责了,那我也就不多问了。这几天您所说的出的第二个大事儿是啥呀?”
徐远叹了口气,旋即又悠然地把身子往椅子靠背上一倒,继续甩着打火机防风盖把玩起来:“就是前天中午的事情——中午十二点十一分,杨君实在视察‘雄辉锻冶集团’加上拜票宣传的途中,遇刺了。”
“啊?”
——正对彼此相互进行着推搡的小动作的我和赵嘉霖,几乎同时惊叫了出来。
徐远微微一笑,却摆了摆手:“没事。人应该是没事——事情就发生在‘雄辉锻冶集团’的第一车间门口。对方用的是以玩具枪的骨架和锻冶车间内废弃的聚乙烯冷却管为主体,用螺丝帽、图钉和其他废弃零件以及饮料易拉罐加上火药做的子弹,自制单发霰弹手枪,其中一枪打在了杨君实座驾的前挡玻璃上了。但另一个人就遭殃了。”
“谁啊?”
——我第一反应,以为是张霁隆。
后来一想,不对,张霁隆这几天也给我打电话了,而且按照刚才徐远所述、今早上蔡梦君和赵嘉霖的对话,张霁隆这几天还跟赵景仁有联系过;并且我记着虽然张霁隆和杨昭兰是情人关系,但是张霁隆基本上没怎么见过杨君实,跟他一起去拜票、视察就更不可能了。
徐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Y省大学’商学院的荣誉教授,陆冬青。”
“是他?”
这下我更困惑了,陆教授不是一直在张霁隆的写字楼里做幕后工作么?他怎么会跟杨省长一起去视察?并且,同时我也隐隐为他担忧起来,因为几次见面下来,虽然我跟陆教授的接触不算多,但我觉得这个人还挺不错的。
“嗯。他现在在红党的头衔,是杨君实竞选团队的‘首席智囊’,兼任省政府经济委员会的高级参议。”
“那他人呢?中枪了?”
徐远倒吸一口气:“事儿怪就怪在这。红党方面、还有亲红的一些媒体、自媒体都宣称陆冬青是中弹受伤,现在还在国立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抢救,至今生死未卜;我去查过,最近他在Y大的两门经济学、一门人力资源学和一门投资技术学的课也都停了。然而,其他的消息,全都被红党保卫处给封锁了,咱们市局和安保局都想要接手调查,但是都被他们挡着,现在这个案子直接归首都最高行政议会下属的调查处进行调查——最高行政议会调查处的大部分人物,原来也都是红党的人。好在我在安保局也有认识的朋友,给了我一份当时按照第一现场情况拍的照片:根据照片上来看,那一发子弹应该是打在了车门上,当时陆冬青正要开车门下车——就算是子弹真的穿透了车门,也应该是打在了陆冬青的腿上或者屁股上,并且,按照红党保卫处公布的照片来看,那把自制霰弹枪的威力,根本都比不上前年,发生在日本奈良的那起前自卫队员山口哲夫对前首相阿部晋介刺杀时候的那把自制狙击猎枪……”
听到这,我还忍不住插了句嘴:“哈哈,那把堪比‘名刀-村正’的后现代‘天下名刀’么?狙杀‘阿部太阁’的‘阿部切’?那是一般手枪能比得上的么?”
“呵呵,对,就是你们年轻人在网上戏称的‘阿部切’。如果这把自制霰弹枪一打出来,即便打在人身上,也会是那些喷射出来的螺丝、钢钉之类的散射物,对人体造成大范围的伤害,而并非像亲红媒体的新闻上,如红党所宣称的那样‘精准穿透熊腔’。”徐远边说边继续“铛铛”把玩着自己的那把打火机,咂了咂嘴说道,“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红党保卫处把着案发相关的一切消息不透露,安保局那边都拿他们没办法,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位陆教授现在伤势到底如何,根本是不可能——哼,这事儿啊,简直跟阿部晋介被杀之后日本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事情怎么跟日本人那边一样?”在一旁的赵嘉霖却忽然说道,“我没记错,阿部晋介死后没多久,原本坐稳了首相候选人位置的黑田文孝的民意调查却突然落后于日本工农党总书记秋山友志,所以现在秋山友志已经当了两年日本首相了,而‘宪民党’跟‘民政党’这两年的支持率都在持续低迷当中呀。”说着,赵嘉霖还晃了晃手中手机:“喏,我刚查的。”
徐远摆了摆手,微微一笑:“你们年轻人,其实什么都不懂——那是因为山口哲夫被CIA利用而杀了‘宪民党’最大派阀‘阿部派’首脑阿部晋介的事情,被日本工农党在国会上爆料出来造成的后果:阿部晋介借口身体抱恙退休之后,‘宪民党’的实质权力也并没交给后续的党内接班人、‘帝大学会’的黑天文孝;‘民政党’对于阿部在民间的影响力也一直很头疼。等到阿部退休了,他还一直在跟‘两党和解’之后的咱们这边、以及‘南北和谈’之后的朝韩寻求合作,然后摆脱美国的控制。至于日本自卫队的走私、内部霸凌,什么‘幸福天堂教派’的诈骗跟日本政客之间的勾当,那都是这个故事中的配料了。只不过恐怕就连美国人都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全被日本工农党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全给掌握了。否则,这件事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集体谋杀,如果没有日本工农党的掺和,搞不好现在的日本首相,应该是黑田文孝的。”
“所以,您认为这是红党自导自演的?”
徐远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我:“关起门来说话,我这也就是一个推测而已。意图刺杀杨君实的那个人,按照红党保卫处、安保局和‘雄辉集团’联合公布的公告上说的,是雄辉第一车间的一个退休工人。他们指控说这个人常年支持苗东坡的学说,我上午刚拿到网监处你朋友白铁心给我的调查搜索报告,那个人确实常年在网上发布一些支持‘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言论。但就因为这个就去刺杀省长、刺杀红党的首脑?这个犯罪动机,至少在我这看起来很不合逻辑。”
“可就算真是他们自己演的一出戏,那红党能从这件事里头得到什么呢?”
“你这几天真的一点新闻都没看么,秋岩?因为这件事,全国的地方大选选期都已经被推迟到二月份了!虽然说最高议会还没拍板定下来、还在开会……唉,咱们东北现在真的是出了名,F市,现在真的是出了名——就因为这点事儿,曾经大家都信奉的普世价值、都信奉的改革后的体制,现在已经快成了一场巨大的闹剧了!丢人啊!”
“可是先前蓝党不也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么?”我诧异而又突然有些莫名不忿地看着徐远说道:“而且那次蔡励晟也没受伤,受伤的只不过从陆冬青教授,换成了我和赵嘉霖,当然,虽说我俩都是轻伤,并且我身上的大部分伤,还都是被蓝党特勤局那帮人给揍的……”
“秋岩,”我刚要继续再说些什么,但是一脸沉重又有些难以置信的徐远却打断了我的话,“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今天突然会帮着红党他们说这么多的话?即便你没见识过红党曾经的腐败时代,韬勤先生终究是你女朋友的父亲。尽管咱们这些公务、警务人员不应该过度参与政治活动,但是这毕竟是个立场问题。你明白么?”
看着徐远,坐在沙发上的我,不禁挠了挠头。
其实按说我从来都没有任何的立场或者态度,比起蓝党还是红党哪个更好,我其实更乐意去讨论到底是周杰伦的歌更好听、还是华晨宇的歌更好听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