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甜。”我說,“要化也要先在你嘴裡化掉才對。”
阿朵稀里嘩啦地笑。笑完了又說一句跟我說過千百次的話:“冰淇淋,我們誰也不要戀愛好不好,不然留下的那個好孤單的。”
“放心。”我說,“我才不會晚節不保。”
“我當然也不會。”阿朵說,“不過畢業後我就要和你比賽了,看誰先嫁出去!”
這真是一個很傷感的話題,其實我們很快就要畢業了,在學校的日子只能以天來計數。而且畢業以後,我和阿朵就要分開,一個到南方,一個到北方。我和阿朵做了四年的好朋友,她是我的上鋪,是她教會我疊漂亮的被子和在擁擠的開水房裡奮力而得意地搶出兩瓶開水來。阿朵有一頭天然的鬈髮,特別是洗過頭後,鬈得驚心動魄,那是什麼樣的髮型師也做不出來的效果,而且她xing格大方,敢作敢當,非常的可愛。她則說從沒見過像我這樣小家碧玉似的女孩子,讓人忍不住地想疼愛。
我們一見如故。
在我們班裡,也只有我和她一直都沒有談過戀愛。別的女生和男朋友卿卿我我的時候,我和阿朵往往是在宿舍里惡狠狠地下著象棋,誰輸了,都會急紅了眼,扭著對方非再來一盤不可,直到終於有一方心服口服無心戀戰才罷休。
四年來,我和阿朵之間形影不離無話不說,親密的友qíng令別人羨慕得發酸。但我和她之間也有些絕口不提的往事,那就是關於凌。
我想我和阿朵是同一天愛上凌的。
凌是我的老鄉,比我們高一屆,也是我們校樂隊的主唱。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唱起歌來特別的有味道。我對流行歌曲並不是太jīng通,阿朵卻是對各路歌手如數家珍。那一次老鄉聚會我帶著阿朵一起參加,凌一開場就抱著吉他來了一首羅大佑的《鄉愁四韻》:“給我一瓢長江水呀長江水,那酒一樣的長江水,那酒醉的滋味是鄉愁的滋味,給我一瓢長江水呀長江水……”那時我們剛上大二,雖不算是新生,但這思鄉的歌還是妥帖地呵護了我們愁腸百轉的鄉愁。那夜的阿朵顯得格外的興奮,看著凌的眼睛像夜空里亮晶晶的星星。可是凌先請我跳舞,他比我高好多,我在他的懷裡非常的不自在,本就生疏的舞步凌亂而láng狽。凌說你叫倪冰對吧,我點點頭。凌說早就知道有一個叫倪冰的漂亮的小學妹,沒想到有這麼漂亮。這之前沒有男生這麼誇過我,我疑心凌對所有的女孩都是這般的甜言蜜語,但我又有些喜歡他這樣的甜言蜜語,他帶著我跳舞的時候,阿朵正在唱一首王菲的歌,那歌詞很有意思:“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太陽下山,太陽下山,冰淇淋流淚。第二口蛋糕的滋味,第二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大風chuī,大風chuī,爆米花好美……”
凌在阿朵的歌聲里問我說:“那女生好像不是我們老鄉?”
“對,是我好友。她跟我一起來玩的。”
“她的頭髮就像爆米花。”凌批評說。
“你沒聽她正唱‘爆米花好美’?”我呵呵地笑著說。
“還是你這樣的女孩我喜歡。”凌的唇邊揚起一絲微笑,“她俗氣了些。”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朋友,”我推開他說,“也完全不必喜歡我。”
“哦?”他又一把拉過我說,“好啦好啦,我承認爆米花好美好不好?我可不能讓冰淇淋流淚!”
一個很懂得哄女生的男生,且帥氣。
我真的是有一點動心。
完了他又請阿朵跳舞,我在閃爍的燈光下看阿朵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嬌笑,想必凌一定也是講了什麼讓她開心的話了,凌也笑得很舒心,把阿朵摟緊了一些。我聽到我心裡微微失落的嘆息。但我不允許自己有不快樂。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以為阿朵會和凌戀愛了。因為阿朵老在我面前提起他,而且每個周末都拉了我和她一起去看校樂隊的彩排。確切地說,是去聽凌唱歌。凌在唱著那些qíng歌的時候,常常會用眼睛看著我們笑。阿朵也看著他笑,頭一點一點地和著拍子。我卻常常不知不覺地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終於有一次,凌從舞台上下來,邀請我們晚飯後一起去喝茶,我找了藉口說去不了,凌當著阿朵的面說:“怎麼?怕我吃掉你?”
阿朵哈哈大笑說:“你別小看冰淇淋,她膽可大著呢。”
“是嗎?”凌轉頭對阿朵說,“我看你膽子比她大得多。”
“看對了,”阿朵說,“她不敢去我敢去!”
冰淇淋戀愛了(2)
那晚我去了姨媽家,阿朵獨自赴約,穿著她心愛的藍色長裙。也許是預感到有什麼樣的故事會發生,她的臉一直紅紅的。分手的時候,她就那樣臉紅紅地對我說:“冰淇淋你還是不要去你姨媽家了,陪我一起去好嗎?”
“不好啊,”我說,“我要是真去了你又會嫌我多餘了。”
“不會不會!”阿朵說,“你永遠也不會多餘。”
但她到底也沒有堅持,最終還是自己去了。
我坐在姨媽家的沙發上惡狠狠地啃著一個蘋果,想像阿朵和凌坐在學校門口那間叫“藍月”的燈光幽暗的茶坊里說著那些曖昧的話,命令自己不許傷心。
可是蘋果沒啃完就接到阿朵的電話,她在那邊哭得氣喘吁吁。我問她為何?阿朵直罵凌是豬,請了她喝茶,卻在茶室里和另外三個男生打撲克牌,完全把她晾在一邊。
“你快來,”阿朵說,“來替我教訓你老鄉。”
聽不得阿朵哭,我心急火燎地趕回學校,阿朵在公車站牌下等我。一見我就撲到我懷裡,雙眼紅腫,低聲說:“冰淇淋,我的自尊傷透了。我再也不要見人!”
我把阿朵安頓到宿舍里,這才出去找凌。凌果然還在“藍月”打牌,見了我,有些吃驚地站起身來,和我一起走到室外。
我問他說:“你可過分?”
“如果是你,”凌說,“待遇會不同。”
“不稀罕。”我說,“你傷害我姐妹,就得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