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說著竟笑出聲,帶著啜泣的,顫音的笑,「姒琹贇!你好狠的心!你好狠好狠的心!你究竟是不是人!你究竟有沒有良心?!她禾錦甯是你心尖尖兒上的人…那我呢?!我便不是人我的血便不是血了嗎?!!」
禾錦華這話牛頭不對馬嘴,似是失了神,也不同皇帝求饒也不為自己辯解,只兀自神叨著,然而她話音才落,便頓然使大殿的氣氛涼涼沉寂下來。
姒琹贇當下眸光微動,頭一回以一種近乎冷冽的審視打量著禾錦華。
她知道。
姒琹贇沒曾想到,禾錦華如今,竟將一切都看進了眼裡,更可怖的是,她竟將此事明目張胆的,大喇喇地給扯破開來。
自大婚以來,雖說忈王府後院鬧出來的事可謂是波瀾壯闊,但姒琹贇向來只重罰禾錦華,待錦甯百般呵護溫柔小意。這事傳到外頭自然也是這個意思,眾人也自覺著無不是,畢竟禾錦華那般名聲,而甯和郡主又是天上的人物,忈王爺待人的態度自是理所應當該如此。
可便是因這一切都太自然了,從而太理所當然,讓眾人只顧得鄙夷謾罵忈王妃如何如何,讚嘆忈王爺同甯和郡主天造地設郎才女貌,從而忽略了夫婦之道中重中之重的一點,便是忈王爺的心意。
這事沒被發覺一日,錦甯自也是完完全全過著如姒琹贇先前所願的,能護她一世的安生日子一日。而原本,這事便因在眾人隨波逐流的思緒下掩埋長久下去的。
如今被禾錦華這般挑了出來…再藏掖下去,反倒偷雞不成蝕把米。
姒琹贇面色無異,卻頭一次以一種強硬的姿態,在眾目睽睽之下輕柔攬過錦甯,將她護在身後扶著坐下,囑咐丫鬟宮婢好生侍候,才同前頭面色沉鬱的皇帝笑著拱了拱手,「夫人體弱,想必皇兄不會介懷。」
他這說著客氣卻絲毫不帶問意的語氣令皇帝面色愈加沉,卻似是想到了什麼眸光變了變,終道,「自然。」
禾錦華如今被勝芳道出證據,此舉不可謂不明智,因為此言不僅僅令姒琹贇面色微變,最為重要的是,這話更是一下子把皇帝的驚天怒火挑燃了起來。
於姒琹贇,此言最為重要自然是此事被禾錦華挑了出來;然而於皇帝,觸犯了其怒鱗的卻為禾錦華那句「娶我也不過是為的當個明處的擋箭牌」。
這話說得太過巧妙,旁人一聽自然便過了,可皇帝……
錦甯瞥了眼皇帝半掩於明黃龍袍袖擺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的拳頭,好笑地斂下眉眼。
原本皇帝下旨令姒琹贇娶禾錦華為正妃便是刻意折辱埋汰他的,自是為此自鳴得意暗自竊喜了許久。可禾錦華這話卻明目張胆將姒琹贇娶她此事說作拿她當擋箭牌,那此事便大不相同了。
原本以為「被迫娶」的屈辱,變成了「娶後加以利用」的順勢而為恰好如他所願,皇帝原本的得意被盡數打散得支離破碎,自然是滔天怒火。而這火自不會發在禾錦華身上,自然是會全然放到姒琹贇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