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那麼大的禍事碰上外邦參拜了,皇帝面上無光且不說,偏生這宴會布置的奢靡鋪張好不華貴,黎明百姓正遭受疾苦,可王公貴族卻夜夜笙歌把酒言歡,這鋪張陳設還金雕玉砌似的……
百姓知曉了豈不寒心,豈不萬民怨怒?便是皇帝又一萬個嘴也說不過去。
加之天花來勢兇猛,感染迅速,可顯出症狀卻需三至五日,現下少說三日過去才會突然爆發,京城車水馬龍來往頻繁,更遑論如今過去了那麼些天,查出根源自然是難上加難!這條路是鐵定行不通了,那皇帝放著源頭摸不著只能自己悶聲啞巴吃黃連,自然是氣得肺腑都疼。
前面的都還好說,可偏偏這布置一事是禮部攬下的活計,這可不是既掉了皇帝的臉又正撞上人天子正旺的火氣了,皇帝不藉此大發雷霆還能沖誰撒氣去。
「砰——」只聽沉重一聲巨響,皇帝將布滿碟碗杯盞各色佳肴的木几案重重推倒在地,險些砸在崔尚書身上,抬首對上的便是皇帝居高臨下,沒有絲毫感情,黑得陰鷙的雙眸,仿佛再看一個死人。
眾人忙下跪叩首,姒琹贇卻微微皺了下眉,望了眼近乎暈厥的崔尚書,只見他臉色白得發灰,連前衣襟都被汗漬全然浸濕。
崔尚書嚇得一個白眼便要翻了去,差不差便沒了命,可心神憔悴精神急劇恐慌下,倒還激出了崔尚書的最後一絲生念——甯和郡主!
對了!甯和郡主!
他想通了!他可以放走禾錦瑟!臉面尊嚴全不要了!
他不想賠上手……
崔尚書打了個寒顫,更不想…更不想賠上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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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甯回府不久便得了天花的消息,眼見珠憶唇色略微發白,顯然是受了驚嚇,錦甯便借著此番由頭柔聲喚了她下去歇息,珠憶自是推拒幾番,禁不住她勸便感激領命下去了。
白嬤嬤照例守著門,房裡自然便只留了寶念,眼見她斟茶的神色也似有不對,錦甯躺在貴妃椅上笑著挑了挑眉尾,「怎麼?」
寶念勉強笑了笑,低聲,「奴婢無事,勞殿下憂心了。」
錦甯朝她招了招手,仍是滿懷耐心,眉眼如流水般柔婉,「過來給本宮捏捏肩,你心裡有沒有事,本宮還瞧不出來?」
寶念忙不迭邁著小碎步過去,將茶盞同茶壺端正放在一旁小几上,熟稔地跪著身子給主子捶肩膀,「奴婢不敢糊弄殿下,殿下慧眼,是奴婢班門弄斧。」
錦甯輕笑一聲,整了整身子,微微側了側首瞧她,「怎麼,頭一次沾千百人命?這般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