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下問我:“你說什麼?”
“我男朋友死了。”我說,“就在今天,白血病。他還沒滿十八歲。”
“天意。”他很認真地問我:“是不是真的?”
“這好撒謊嗎?”我說,“我真願意我是撒謊。”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說。
“你今晚怎麼沒唱歌?”我問他。
“唱不動了,才唱了三個多小時。”他說,“我們樂隊從前天起開始在酒吧演出了,所以我每晚會回來得晚許多。”
“真遺憾。”我說。
“有機會來聽我唱歌啊。我們樂隊很不錯。”凌夏從上衣口袋裡遞給我一張名片說:“酒吧的地址在上面,是個不錯的地方。”
“好。”我把名片收起來。
“去睡吧。”他朝我揮揮手說,“睡一覺起來,會好許多。”
“好吧。”我說。
我回到chuáng上躺好的時候聽到了忽然聽到了木吉它輕柔的彈奏,夜很深很深了,凌夏沒有唱歌,但他很專心地彈完了那支優美的曲子,我知道這隻曲子是為我而彈奏的,這個萍水相逢的好心人,彈出的曲子安詳而動聽,他知道此時的我需要的是什麼樣的安慰。
我終於懷著感激的心睡著了。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媽媽單位遠,一早就上班了。爸爸摸摸我的額頭說:“要不,你就在家裡歇一天吧。”我點點頭。
中午的時候媽媽來了電話,她在電話那邊喊:“你真沒去上學?我的姑奶奶,你到底要怎麼鬧心才算夠!”
我放了她的電話。不過我還是決定去上學。
走進教室的時候滿教室的人都同qíng地看著我。還記得博文去英國的那一天,好像他們也給過我這樣同qíng的目光。我在老丁的課堂上睡著了,不過她並沒有責備我。
放學的時候,于楓在車棚邊攔住我說:“你別騎車了,我用車帶你回去吧,反正順路。”
“不用。”我說。
于楓卻不由分說地替我把車推進了車棚,淡淡地說:“我答應過博文要照顧你。”
“就讓他帶你吧。”葉細細拉拉我說,“他心裡也不好受。再說看你的狀況,也不適合騎車。”
我沒有再堅持。
坐在于楓的車後回家,媽媽等在小區的門口。我一看到她,趕快從于楓的車上跳了下來。于楓喊了她一聲阿姨,車子調頭飛快地騎走了。
媽媽的臉色鐵青。一句話也不說地帶我回家。直到家門關上了,她才咬牙切齒地對我說:“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和她吵,於是走到我自己的房間。
她卻一把拉住了我,繼續厲聲問我:“你說,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什麼也不想。”我說,“媽,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吵?”
“好。那我們坐下好好談?”她終於放低姿態。
“對不起,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請你尊重我,要打要罵,再過兩天好不好?”我說完,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了。
我沒有出去吃晚飯,因為我什麼也吃不下。我握著博文留給我的Diskman傻傻地發了一上午的呆。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可以接受博文已經離去的事實。
一直到夜裡九點多,叔叔來了。他輕輕敲我的門說:“天意,我是叔叔。”
叔叔比我爸爸小七歲,是奶奶的老來子,和老實巴jiāo的爸爸不一樣,叔叔是我們家族的驕傲,他自小成績就好,從清華大學畢業後他出國呆了三年,然後回國自己搞了一家公司,幾年時間不到,資產已是幾千萬。我自小和叔叔感qíng很好,從小學起他就老替我補課,我算不出題來他從不罵我,而是耐心地跟我講了又講,在我面前一點總經理的架子都沒有。有時候我把我的作文給他看,他會興奮地讀出聲來,然後誇我說:“我們家出了個小張愛玲呢!不錯,不錯!”
“開門呢,天意。”他繼續敲。
我把門拉開。叔叔對我笑笑,走了進來。
“我不想聽任何的勸告。”我說,“行行好就讓我安靜一會兒。”
“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吧。”叔叔說,“你媽說你沒吃晚飯。”
“你帶我去聽歌吧。”我從枕頭下拿出昨晚凌夏遞給我的名片。我發現我想念他的歌,只有他的歌聲能讓我憂傷浮躁的心得以安寧。
“OK.”叔叔很慡快地說:“你加件外套,我們出發。”
我和叔叔一起走出小屋,首先看到的是媽媽的目光,她擔心地看著我,看著在一夜之間顯得陌生的女兒,huáng昏的時候她還曾拍著我的門大喊大叫,但現在,絕望的傷心已經讓她失去所有責備我的勇氣。
“放心吧。”叔叔拍拍她的肩,“我帶她出去吃點東西,負責安全送她回來。”說完,他拉著我下了樓。月光明媚地照著,我發現他換了新車,看上去不錯。
一邊發動車子他一邊看著我給他的名片問我:“秀水街Bar,你去過嗎?”
“沒有。”我說,“想去聽歌,聽說那裡的樂隊不錯。”
“是嗎?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聽歌。”叔叔說:“我那時聽齊秦和唐朝。把歌詞抄在筆記本上,呵呵。”
“你那時不是天天都在念書麼?”我說。
“那是假相!”叔叔咧嘴大笑說,“看來我騙過所有的人。我還追過兩個女生呢,你們也是完全不知道吧。”
“大大的狡猾。”我說。
“我知道你難過。”見我心還qíng稍好,他趁機教育我,“你媽說你莫名其妙,我說她是不夠了解你,你們這一代和我們那一代是完全不同啦。不過呢,你也不該讓她那麼擔心麼,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她都快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