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早早入睡。
第二天清晨睜開眼,才發現昨夜竟又下了一場雪。
雪不大,是細細的chūn雪。世界是潔白的,不過這陣白又註定是短暫的,因為清晨已是陽光萬丈。我踩著那屋薄薄溫暖的雪走出小區,沒有看到凌夏,心裡有些空空的。
開學第一天課程就安排的緊張而急湊,每個老師都拖堂,老丁光是做思想動員就差不多做了半個小時,讓人心煩。
中午的時候胡亂對付完午飯,葉細細把我桌上的書扔到一邊,非bī著我玩一種很無聊的數名字筆劃的遊戲,就是把兩個人名字的筆劃相減,用得出的數字來查看你們的緣份。把那張密密麻麻的紙往我面前一推,葉細細激動不已地說:“我和他的是屬於‘有緣永遠分不開’的那種,和你是‘好朋友心貼心’,真的是太靈驗啦,你快試試!”
“等我找到男朋友再試吧。”我笑著推開她說,“看書,看書!”
“成績那麼好了還看?”葉細細扁嘴說,“下次羅琳替你上課我也要去聽聽,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聖,居然把你的數學也補了上來!”
“好啊。”我說。
“算啦,開玩笑的。”葉細細說,“我可付不起家教費。”
“你是用不著吧,有了于楓還要請什麼家教?”我知道她就想聽我說這個。
葉細細埋怨說:“哎,他才沒耐心教我,一道題多問上一句眉毛就會立起來!”
“這叫一物降一物。”我火上燒油。
葉細細跳起來打我的頭。
正在這時于楓從教室外面走進來,走到我面前低聲說:“天意,學校外面有人找你。”
“誰?”我說。
“不知道。”于楓搖搖頭,“是隔壁班的同學讓我代話的。”
“哦,那我出去一下。”我對葉細細說,“說不定是我叔叔,又被我媽差遣著送什麼東西來著。”
“天意真好運,大老闆也為你風裡來雨里去的。”葉細細口氣越來越酸。
我扯過她桌上的那張紙出了教室。走過cao場的時候,我迅速地算了一下我和凌夏的筆劃,順著那張紙找到的答案是: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都非常快樂,可是如果要做戀人,則有漫長的路要走。
戀人?呵呵。
在高三的時候,這簡直是一個惡毒而可恥的詞。快樂就行,不是嗎?
我這麼想著,就看到了他。
他正站在學校的鐵門外,手cha在褲兜里,用溫柔的眼光看著我慢慢地走近。
我停了一下,然後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走路。好不容易歪歪斜斜地到了他面前,吐出一句廢話:“你怎麼會來?”
“我……”他笑笑說,“我正在想一個來這裡的理由。”
和我那日一模一樣的對白,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忽然伸出手快速地揉了揉我的頭髮說:“chūn天還很冷,你應該多穿點。”
“說點不那麼老土的?”我大膽地抬起頭來看他。他很開心地笑了,說:“我可不會寫詩也不會寫小說,哪來那麼多好聽的句子?”
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小說看完了。”他說,“想來問你,男女主角是否會在一起?”
“不知道。”我說,“若即若離吧。”
“那多傷心。”他說。
“我要一高興,他們也可以在一起。”我調皮地說,“還不都是我的筆說了算麼。什麼樣的可能xing都有,你說對不對?”
“那你怎麼樣才會高興?”他問我。
“你忽然出現,我很高興。”我說實話。
“昨晚我一直在看你寫的小說,”他說,“說真的,我不相信是你寫的,文筆簡直比七十歲的人還老練,可你畢竟只有十七歲。”
“你小看我。”我說。
“不敢。”他糾正我,“只是驚訝。”
“讓你驚訝是我的榮幸。”這回輪到我套他的句子。他笑,驚訝地揚起半邊眉,在他還沒說話的時候,我搶先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什麼?”他問。
“你想說,以前我生命中有個女子,也像你一樣的伶牙俐齒……”
他縱聲大笑,弄得周圍經過的人紛紛側目,笑完了他說:“呵呵,我得上班去了。中午只有一小時的休息。”
“再見。”我說。
“再見。”他說,然後攔了一輛出租就走了,只有一小時的休息,他卻跑到學校來看我。看著他遠走,我的心底就慢慢地湧起一陣招架不住的感動的心酸。
葉細細在背後猛拍我肩膀一下說:“喂,那不是凌夏嗎?”
“你嚇死我了。”我回頭說:“別那麼神出鬼沒的好不好?”
“他嚇死我了。”葉細細指著前方說:“我遠遠地看過去,還以為是……”說到這裡,她捂住了嘴。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對不起。”葉細細說,“感覺上真是太像了。”
“住嘴。”我呵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