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半天,正在考慮要不要寫真名的時候,躺那裡的女孩忽然坐起來說話了:“你是蔣雅希的妹妹吧?我聽吳明明說起過。”
我面露喜色。看不出來我還是有一定的名氣的撒。
“是。”我趕緊說。
“你姐死得很慘啊。”那女的說,“你倒是說說看,到底咋回事?”
“不知道!”我說,“人都死了還說這些gān什麼。”
“你看看合約。”那個男的又打開抽屜,拿出另外的兩張紙說,“要是滿意,就簽了它,我看嘛,你還是有一定的市場號召力的。”
我本還想用筆點著那些字看,但一看那合同上字那麼多,又那么小,實在提不起看的興趣,於是對她說:“你就說多少錢,什麼時候能拿錢?”
剛才那個被我沖的女人一聽這話立刻笑了起來:“蔣家的女人原來都這麼賤!”
“你說誰呢?”我把筆拍到桌上,人衝到她面前。說實話,算她命好,如果擺在高中,不管她是姓莫還是姓米,我已經毫不客氣地甩了她兩個嘴巴。但這是在北京——花花北京,拽人的舞台,只是還沒到我蔣藍唱戲的時候。所以我得忍著,再忍著,把惡氣都咽到肚子裡等它爛掉。
所以我沒動手,我只是和她對視,等待她在我目光中偃旗息鼓。
可惜又可惜的是,她並沒有,相反,她跳起來,飛快地颳了我一耳光,然後厲聲對我說:“滾,不然有你好看!”好像動作片,隨著她的尖叫聲,裡屋里衝出來一幫彪漢,個個橫眉怒眼地對著我。
於是,我滾了。
於是,我把自己揍了一頓。
於是,我成了一名酒吧女。
第一次見到古木奇,我以為我認錯了人。他長得真的很像他,一個我以前曾經“怦然心動”過的人。但很快我就明白過來,他不是他,他們只是長得像。但就沖這一點,我決定把我的酒賣一點兒給他。
我晃到他面前,用嬌媚的聲音問:“先生,不喝點什麼嗎?”
他很gān脆地回絕了我:“不。”
“看你長得帥,八折。”
他沒有理我。
我並不放棄:“七點五折。”
他終於肯正眼看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微笑著看著他。我有經驗,如果男生敢和我這樣對視一分鐘以上,那麼他的一輩子基本上就完蛋了。但可惜的是,看到五十九秒的時候,古木奇轉開了他的目光,轉而看著桌面對我說:“等我朋友來了再說吧。”
算他識相。
那晚古木奇好像請了很多朋友,他們先後而來,一共買了我五十七瓶啤酒。不過他自己一瓶都沒有喝,他也不抽菸,只是坐在那裡沉思,聽任自己的一幫朋友在那裡興高采烈地胡鬧。又是一個“心事男”,看來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就是股票被套牢了,值得可憐。這期間我們的眼神jiāo流無數次,直覺告訴我,這是個有錢的主兒。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個唱歌像蚊子哼的女朋友。
我做了個手腳,買單的時候,五十七瓶弄成了七十七瓶。他眼皮都不眨地簽了單。我喜出望外分外熱qíng地把他們一行都送到大門口,“再見歡迎再來”說得我嘴皮都發麻,他的朋友們很快散掉,他卻折回身來對我說:“晚上gān嗎?”
我反問他:“gān嗎?”
他問:“你幾點下班?”
我答:“隨時。”
他朝我擺擺頭說:“那我們走吧。”
什麼什麼什麼?我疑心我聽錯了,雖然我蔣藍是開放型的,但如此這般快進入狀態對我而言還是第一次。他挑釁地看著我,臉上的表qíng分明在說:“是不是怕了?”
我怕過什麼?
我對他說了一個字:“等。”然後我飛快地跑到酒吧里,飛快地換掉了我那身噁心的鮮huáng色的工作服,飛快地拿上我的包,飛快地白了酒吧老闆一眼,飛快地跑回到門邊。
上帝保佑,他還在。
這回他抽菸了。靠在他的越野車旁,把一根煙抽得風生水起。原來他是會抽菸的,這一晚上真是難為他了!
真是天下第一裝!在下不服都不行!
我拎著我的仿版香奈兒包,邁著貓步走到他面前,把聲帶調整到最迷人的區域,對他說:“先生貴姓?”
“噓。”他發出這個簡單的音節後,就轉身替我拉開了車門。我一屁股坐到那個寬大的真皮座位上,當時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極為妖艷的詞:“一夜qíng。”
這個詞讓我多少有些坐立難安。我這個人有個毛病,用阿布的話來說,那就是“愛惹事,惹了事卻又怕事”。是的,是的,我承認他總結得非常對,這是我一個致命的弱點,所以,當這位陌生男士的越野車深夜時分在北京的道路上飛馳起來的時候,我內心的恐懼已經不能抑制地開始冒頭了。
我開始尋找話題來撫慰自己躁動的心。於是我說了,開場白巨丟人:“我們這是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