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只有在最庸俗的韓劇里才會出現的莫名其妙無聊之極的理由,我怎麼可能會信?他們要我把阿布留在醫院裡做恢復xing治療,我差點因此掀了整張桌子。
現在的醫院,真是欺人太甚!阿布才住院幾天,就花掉了一萬五千多——或許這才是我不肯把他留在醫院治療的真正原因。事實上,我不僅願意相信他是真的失憶了,更願意相信他患了智障,因為他一直都不肯說話。直到我把他帶回他的小屋,替他收拾房間的時候,他才開口。
“你是我老婆嗎?”他恬不知恥地問。
“不是。”我把飲水機的開關打開,把地上的髒衣服收進洗衣機,洗衣機工作起來轟隆隆隆,像是工地上正在造房子。
“那你是誰?”他問我。
“蔣藍。”我說。
“那我是誰?”他問我。
靠,看著他的一臉呆樣,我真恨不得把他再送回醫院去。不過算算算算,一萬五千多已經花得我心痛無比外加元氣大傷,再送他回去,我不如死了算了。
要治療,姑奶奶給他治療就是了!
就在洗衣機巨大的轟鳴聲里,我和他面對面坐在他家那張唯一用來打八十分的桌子旁。他倒是沒有對這間屋子表示出多麼大的陌生感,他所有的時間全部用來看自己腳上那雙漆黑的運動鞋,不知道是不是在找細菌。
我陪他枯坐,面前放著一杯水,一包三五。
我一直在用我的大腦思考一個嚴重的問題:晚上吃什麼?
我把最後一根煙拿出來,遞給他,用試探xing的口吻說:“還記得你會抽菸不?”
他終於抬起頭,但是仍舊沒有看我。他把我面前的水杯舉起來一飲而盡,然後走到自己的chuáng上,把枕頭死死按在腦袋上,就像一條垂死的魚。
我把煙點著,爬到他chuáng上,把他腦袋上的墊子扔飛,對著他的臉狠狠地噴了一口煙。
“餵。”我說,“你爸爸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他不回答我,掙扎著站起來,用力把我推在chuáng上。我嚇得一驚,他卻已經站起身來,拉開門,跑了出去!
我踢翻了桌子,拉開了門,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
他頭上的紗布還沒能完全拆去。他頂著它們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像一隻受傷的沒頭蒼蠅,也像馬戲團里的小丑。我上前拉住他,大聲喊:“你給我回去!”
他用力甩開我,像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我朝他大吼:“喂,你再這樣老娘也不管你了!”
他根本就沒回一下頭,我又跟著他走了一條街,他往前一拐,不見了。我忽然覺得一種沒有來由的輕鬆,不見就不見了吧,隨他去哪裡,我才不要管他,讓他死了算了,早死早輕鬆。我蔣藍沒有當雷鋒的命。
於是我沒再跟上去,我到永和豆漿吃了一碗牛ròu面,打車回了自己的小屋。奇怪的是,門沒鎖,我推門進去,發現屋裡坐著一個人,是不可一世的吳明明。這次她戴了個巨大無比的墨鏡,但縱是她戴個蜘蛛俠那樣的面罩,我想我也能一眼認得出她來。不過也真的不得不服她,居然能找到我住的地方。瞧,這就是本事,不是嗎?
“剛才房東來過了,我替你jiāo了三個月房租。”她說,“你有困難,應該早一點來找我,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不講qíng份的人。”
“謝了。”我在chuáng邊坐下,“下次一定。”
“你應該知道我找你是為什麼。”她說,“我不希望你被壞人耍得團團轉。”
我飛快地接嘴:“我又不是沒被耍過。”
“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她哄我,“我想知道,是誰給了你那些東西,還有些什麼,你都告訴我,我不會虧待你。”
“十八萬拿來我自然會說。”
“你要真配合,別說十八萬,八十萬也可以考慮。”她墨鏡後的眼睛顯得很深遂,“你也知道,我跟你姐,qíng同母女,她走後,我好一陣子都緩不過來。現在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她。我怎麼忍心……”
“得,沒錢就請走吧,”我打斷她,“我困了,沒時間聽你廢話。”
“告訴我那人的名字。”她說,“只要你把他jiāo出來,我馬上給你錢。”
“十八萬?”我問。
“好。”她說。
靠!可是,叫我到哪裡去找那個值十八萬的曇花一現的叫什麼古木奇的臭小子!
“三天後告訴你。”不得不承認錢是巨大的誘惑,於是我只能用緩兵之計。
“好,我等你。不過我警告你,別騙我。不然,你也不會好過。”說完這句話,墨鏡天后吳明明女士從我的破凳子上站起身來,一歪一扭地走出了我的破屋子。
我在chuáng上躺了十分鐘,進行了冷靜的思考。然後我跳了起來,收拾好我自己,去了酒吧。我發誓,為了那十八萬,也為了看吳明明跪在那裡求我的一幕,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那小子給揪出來!
然而,三天過去了,我在酒吧喝了三天,等了三天,問了能問的所有的人,都沒有得到一點兒有用的信息。
那晚發生的事,漸漸變得像一個夢境。難道那小子真是從天而降?見我蔣藍混不下去了,前來拔刀相救的好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