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那要錢不要命的媽咪。我完全相信大媽的話。腦子不清楚了,是的。我為什麼不信呢?在她當年信誓旦旦地告訴我算命的說我一定會遇上貴人的時候我就悲哀的料定,她遲早都會得老年痴呆症。
世界上還有比我更毒的烏鴉嘴嗎?
世界上還有比我更命苦的美女嗎?
我的手機就在這時候沒命的鬼叫了起來,打電話的人是吳明明,我剛剛接起來,我就聽到她在那邊尖聲叫著:“你要是再不給我滾回來,你就死定了!”
“怎麼了?”我的大腦在接二連三的刺激里,還沒來得及回復正常,只能痴痴的毫無感qíng的問道。但吳明明並沒有理我,喊完那句話,“啪”的一聲,電話被她掛斷了。
這一聲“啪”和大媽把握狠命地往小轎車裡一推的動作,終於讓我稍許清醒了些。我花了三分鐘審視了一下我現在的狀況,才有無限的悲哀感覺從心裡緩緩蔓延開來,讓我恨不得在凌晨時分的小城裡,打開車窗跳下去——一了百了。
只是大媽反覆了解我的意圖似的,一直警惕的握著我的另一隻手,好像她以鬆手,我就有可能隨時再消失一般。
我萬能的上帝啊神啊菩薩老大爺啊,雖然我知道這世界變化快,但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發生一些我不能接受的新事件呢?
算我求你了,行不?
如果在你的想像中我和我媽咪相見的場面一定是抱頭痛哭淚流成河驚天動地其鬼神的話,那麼很抱歉的告訴你:你的丫丫水平真的是一般般,太落俗套了。
她半夜三更,我像犯人一樣被我的大伯大媽押解進我媽的房間後,我的心一直在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那種感覺,就像早孕少女被推進了小診所的手術台一樣。不過你別誤會我也這樣的經歷,我雖然外表奔放熱qíng,內心卻是個清白可靠的女子。我之所以這麼比喻是因為我曾經演過一台這樣的小話劇,在裡面演這樣一個可憐的女生,吳明明不放心我,再三給我說戲,揮舞著雙手要我撲通撲通地再做出滿臉的害怕和後悔,那時候的吳明明對我滿腔熱qíng,可是我對不起她,話劇最終給我演砸了,我在心怎麼撲通撲通也撲不起來不說,想到吳明明給我說戲時的樣子,我還笑了場。我後來想,這也是吳明明放棄我的原因之一吧,她並沒有看到我的天賦反而扼殺了它,這簡直是一定的。
大媽用力推了我一下,我才從無邊的神遊中解脫出來。之間我媽穿著一件薄薄的好像T恤又好像長裙的睡衣,盤腿做在chuáng上,她一手抱著半個已經快被掏空的西瓜殼,一手拿著一根銀色的勺子,伸進瓜殼裡狠狠剜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裡,響亮的嚼著。
我又在亂想著:這樣的季節,能買到西瓜嗎?
房間裡的兩盞檯燈現在只有一盞亮,昏暗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我媽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之空dòng比米砂小姐看到我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然後,她把嘴裡的西瓜籽吐在那半個瓜殼裡,把西瓜殼用力的放在chuáng頭柜上,緩緩躺下,閉上眼,好像一下子睡著了。
“你媽病了。”我爸站在chuáng邊,扇著一把巨大的蒲扇,故意很大聲地說:“都是想你想的。”
我想說:“都是想前想的吧。”但我忍住了。我可不想我爸手上的那把大蒲扇直接送到我臉頰上。於是我在大媽的示意下,在我媽的chuáng邊坐下了。所有的人都很有耐心,包括我媽,她裝睡裝得我都以為她睡了,仿佛還聽到她的鼾聲。終於,我媽把眼睛睜開了,她側頭看了我一眼,忽然把頭仰起來,壓低了聲音說:“你是回來給我送終的嗎?”
“胡說什麼呢?”我有點被她毛骨悚然的聲音嚇住,安慰她說,“我在外面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忙?”她的眼睛又睜開了,頭仰的更高,幾乎和chuáng面呈六十度,一雙眼睛直盯著我看,看得我心裡直發毛,毛得我就快要尖叫出聲的時候她再度發聲,“忙什麼?”
我把一顆心按回去,維持著我的耐心說:“等你病好了,我慢慢跟你說。”
“老娘沒病!”她忽然利落地從chuáng上坐起來,嚇了我好大一跳。然後她忽然迅速地cao起chuáng頭櫃那半個瓜殼,對著我爸的大蒲扇直砸過去——“老娘要是有病,都是被你這些guī兒子們氣的!”喊完這一句,她又直挺挺地睡了下去。
我爸灰溜溜的撿起地上摔成八塊的瓜殼,走到屋外去。
哦,我的媽咪。大媽說錯,她不是腦子不清楚,她已經瘋了。就算沒瘋,我看離瘋也不遠了。我無可奈何的看了看手腕的表,這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我終於感到無比的睏倦,我起身,走到陽台上,深吸一口氣。
我一直覺得,這個城市最美的月亮還是西區的,因為西區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化工廠和造紙廠,月光最慷慨無私,可以盡qíng地灑到每個角落。但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也許連它也覺得累,所以躲起來休息了吧。所以,在這個世界上,誰要是硬要勉qiáng誰,那他就是名副其實的傻bī。爸爸出現在我身後,手上端著一杯水,遞到我手裡說:“你媽賠了四十幾萬,還沒緩過勁來。”
雖然我一直都是一個愛錢如命的人,但此時此刻,我真希望我有四十幾萬,那麼我會全掏出來給她,別說四十幾萬,四百萬又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