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倒是很有興趣聽。
“剛才那個女生,是不是莫醒醒?”
我“噗哧”一聲笑了。然後忽然又嚴肅地對阿布說:“是!她終於有男朋友了,我再也不用擔心她把你搶走。”
阿布愣愣的看著我,然後忽然抓起我另外一隻手,塞進他的脖子裡,歪著頭笑嘻嘻地說:“她怎麼把長頭髮剪了?不過,就算她還是長頭髮,你還是比她漂亮。
嘿嘿。”
我把頭枕在他肚子上,和他一起笑了。
阿布很快出院,我決定帶他回老家。他沒有問我為什麼,就依從了我。我還是喜歡當老大的感覺,這點可能永遠都改不了。我們坐在回老家的火車上,他的qíng
緒好多了,也不說廢話了。
他問我:“我們真的是回老家?”
我點點頭。
“如果我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你會不會生氣?”他小心翼翼地說。
“那可就難說了。”我嚇唬他。
他忽然把手伸過來,握住我的。然後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用一種前所未有的他踏實的口吻說:“不過,我認識你就夠了,你是我的,唯一。”
說完這句,他把我的手牢牢按在胸口,一刻也不鬆開。
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好像看到一幕幕從前的自己。抽自己耳光的我,站在摩托車后座的我,去應聘三級片的我,去酒吧勾引“古木奇”的我,那一幕幕
的我,清晰的浮現在我眼前,仿佛那都是別人的故事,一縷青煙,飄過便不再做數。
我只是很想我爸我媽,很想西落橋的風箏,很想天中的大cao場和吵吵嚷嚷的女生宿舍,甚至有點想米礫,想那些太久卻真正沒有的事和人。
這一次我終於像丟掉自己的藍色高跟鞋一樣,也丟掉了我無處安放的虛榮心。
是世上無數善良的人和無數次的原諒,教會我不得不相信有愛的存在。
原來愛真的可以創造奇蹟。是的,從今天起,我信。
私奔的公主,無論旅途多麼幸苦,型號還有隨時可以溫暖你雙手的脖子和說不上有多平淡卻一代你也不摻假的幸福。
如此說來,還算幸運,是不是呢?
莫醒醒(2)
人生的前十八年裡,我從未想過我的人生會跟"服裝設計"這個詞聯繫在一起。那些小閣樓里羞澀的布片和線頭,不過是晦澀青chūn的一種宣洩和逃避。
可是我考上了,他找來全南京輔導高考最厲害的老師替我補習,每堂課花掉他幾百塊錢。我沒有跟他說過謝謝,他反而謝謝我聰明,說我沒有讓他的錢白花。
很奇怪,不是嗎?
"學的專業有用麼,什麼時候能替我設計一套衣服?"他打斷我的沉思。
"什麼時候也不能。"我說,"因為你不會看得上。"
"什麼話!"他笑,忽然又說:"中午我去接機,你可願意陪我?"
"接誰?"我問。
"兒子。"他說,"跟他媽在國外五年了,不知道為何,我有點怕一個人跟他見面。"
我很吃驚,早知道他跟他夫人離婚,也知道他有個兒子在國外,卻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一個"怕"字。簡直就不是他的風格。
"好的。"我說。
居然這麼慡快就答應他,簡直也不是我的風格。
他有些高興地從我碗裡夾了一塊牛ròu過去,然後說:"你少吃點ròu,女生都以減肥為chūn秋大業。"
我倒是想吃胖,可惜從來沒有成功過。我私下認為,這只是他努力想要表達我的他之間親近的一種方式。不過我真的很難去親近他,縱使在高三苦讀的那些日子,他堅持不讓我住校,每天用車接我放學,然後親自下廚,替我做各種各樣好吃的菜。同班的學生都當我是公主,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美麗世界裡的孤兒,一無所有,傷痕累累卻還要qiáng顏歡笑。
不是我不想親近他,而是他對我來說,其實是仇人加陌生人。
我無法忘掉那張照片上的"天涯海角",無法忘掉是他讓白然魂不守舍地死去,無法忘掉他要她離婚,無法忘掉我的命運都是因為他而變成這樣坎坷。我恨他,更恨自己常常忘掉恨他,所以,離開他到北京讀大學的時候,我更多的是輕鬆。
白然寫給他的那些些信,一封一封,都如刺青般刻在我的腦子裡,雖屬於上一代卻依然和我息息相關的用刀刮也刮不掉的頑固的愛恨qíng仇。
是白然安排我到他身邊的吧,折磨他,讓他愧疚不安,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掉自己犯下的罪行,白然,是嗎,是的嗎?
北京機場人來人往,由加拿大飛來的航班晚點,我和他站在那裡等。他不說話,表qíng看上去一如既往的不可捉摸。我當然也不會說話,我們枯站了一刻鐘,他看看手錶,招呼我說:"走,去喝點茶。"
機場的普洱價格貴得離譜,味道倒還尚可。他點了雪茄抽,被人制止,於是聽話地掐掉。我能感覺他內心的起伏。不知道父子相見,會不會抱頭痛哭?他一定要帶上我,估計是有個外人,好懂得控制自己的感qíng。如果我還能見到我的父親……想到這裡,我眼眶忽然有些泛紅,於是低下頭裝做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