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飛機,你看到了嗎?”他說,“我做了五個晚上,用的是我自己發明的高shepào,如果有合適的風,可以全部飛進你的窗戶。”
“謝謝你,阿布。”我說,“你快回家吧,我要上去了。”
“莫莫,你等等!我明天回北京了。”他朝我大聲喊,“晚上可不可以一起玩?一次也不可以嗎?我保證,我什麼也不會做,也不可以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他的表qíng看上去很悲傷,像是遇到了極度不如意的事qíng。雖然我不能確定這樣的悲傷是不是一定與我有關係,但我在他那樣的表qíng里,心莫名其妙地就痛了起來。
“我真的很喜歡你。”他放低聲音說。
我耳邊的幻聽又來了,莫莫,莫莫,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心裡喊著我的名字。我轉身往樓上飛奔,他撲上來,抓住我的胳膊不肯放。
“我真的很喜歡你!”他大聲地重複,手上的力道一點兒也沒松減。我試圖掙脫,但是無用,如果此時我爸爸從這裡經過,我就只有死路一條。
“你放開她!”就在這時,路理的聲音從樓上響起。
阿布卻抓得我更緊了。
路理一步一步走到我們身邊。微笑著對阿布說:“就算把她的手臂拉掉,你覺得有用嗎?”
“一邊去!”阿布說,“這是我跟莫莫的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路理冷冷地說,“你最好馬上放開她。”
“如果我不呢?”阿布說。
他言語剛落,路理的拳頭已經直直地打向了他的腦袋。阿布哀叫一聲,鬆開我,用雙手捂住了他的臉。
“上樓。”路理喚我。我仍在遲疑中,他已經伸出長長的手臂來攬住了我的肩。我身不由已跟著他往樓上去,在樓梯的拐角處,我轉身的時候,廊燈忽然亮了起來。我qíng不自禁地往樓下看了一眼,阿布正拿著我給他的傘,用尖尖的傘柄用力地戳他自己的肚子,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想尖叫,喉嚨里卻發不出聲音。路理扭過了我的頭,不許我再朝下看。
他居然……打人。
那天夜裡,我又失眠。
傍晚下過雨後,空氣就變得格外清慡。我把空調關上,七點就躺到了chuáng上,翻來覆去無法安睡。我遲疑地從枕頭裡把那個好久沒有拿出來的玻璃沙漏拿了出來。
天色還沒有完全的暗下去,天空最後一縷霞光斜斜地she進窗戶,把白色的沙漏照得像個神奇的寶盒。我把它握在手裡,閉上眼,對自己說:“睡吧睡吧。”多少個難眠的夜晚,我都是靠它勉qiáng睡著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我一閉上眼,就能看到眼前一把寒光閃閃的傘柄,一下一下地朝著一個人的身體扎過去。我全身一抖,睜開了眼。
他會不會很痛?
我的心突然狂跳不已。我一下子從chuáng上坐了起來,屋子裡的一切尋常如是,只有窗外高高低低的蛙鳴此起彼伏地傳來。按照以前的經驗,如果睡前我的qíng緒得不到平靜,到半夜時,我多半會餓醒。我把沙漏重新藏回枕頭裡,開始慌亂起來。
莫醒醒(2)(2)
幻聽又來了,我試圖塞著棉球睡,可是那聲音還是依然不斷傳進我的耳朵。我又試圖打開窗,蚊子趁機飛進來,在我耳邊嗡嗡作響。我把桌上的書倒在地上,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我帶著耳機聽英文磁帶,可是我發現複讀機已經沒電了。我到樓下開了電視機,可是這個時間段除了無聊的連續劇什麼也沒有。
現在似乎不是睡覺的時候。
可是我卻快要崩潰了。
我是在九點時做出的決定,我要出門走走,也許只是散散步,也許是散散心,總之,我不能呆在家裡。
莫醒醒(3)(1)
我光著腳走下chuáng,胡亂換了身衣服就下了樓。爸爸今天出差回來,但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火車上。餐桌上放著半碗稀飯,路理走之前我吃下了半碗,我記得我一面喝粥一面聽他像我爸一樣地嘮叨:“能吃的時候就儘量多吃點,實在吃不下就算了,少吃多餐,不要qiáng迫自己的胃。”
我就把筷子扔掉了。
他卻笑,罵我:“小脾氣又犯了?”
我哪有什么小脾氣。我可不想在他面前有什么小脾氣,我把碗一推說:“過兩天就開學了,開學前你要是忙,就不用來了。”
“開學後呢?”他問。
“你高三了,會很忙的。”我說。
“我相信你自己能跟上進度的。”他很狡猾,並不正面對我對話,只是說,“不過你一定要注意身體,這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