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滿意地看著我,問我:“還需要來一瓶嗎?”
我搖搖頭。
“我帶你去麥當勞吃點東西。”他說。
“不。”我倔qiáng地說。
“我也餓了。”他苦著臉說。
我這才想起來,已經快下午兩點鐘了,他也沒有吃午飯。可是我走得匆忙,身上一分錢都沒帶。不然,請他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我可以借錢給你請客。”他明明dòng察了我的心思,卻裝作一臉無意。我偏偏不想收受,繼續看著自己的腳尖無動於衷。
他接著說:“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些關於許老師的小八卦,興許你會願意聽。”
莫醒醒(7)(2)
好吧,我投降。
當然吸引我的不是什麼八卦,我太累了,也太餓,我急需要吃點東西。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再和他一起站在大街上丟人現眼。萬一他再做出什麼“餵水”的驚人舉動,我怕是會被他的“路粉”們集體追殺。
我和路理坐在麥當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午後的陽光像被一把小勺子盛著的蜂蜜,又甜又膩地傾瀉下來。我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他買了一大堆東西,jī翅,漢堡,薯條,蘋果派……我的肚子像一座空城,我覺得我餓得就快要停止呼吸了,我只想飛快地解決掉它們,但我沒有動,我怕我一動起了就會像上了馬達的機器,怎麼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跟許老師發過信息了,”他說,“吃完後,我就送你回家。”
“不。”我說。
“呵呵。”他笑,“好吧,那我就繼續陪你競走。”
我盯著一桌子的食物gān巴巴地說:“你不必管我。”
“那怎麼行?!”
我反問他:“怎麼不行?其實,你完全不必為了你gān媽討好我,許琳不欠我任何,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這裡冷氣很足啊,你怎麼還冒汗?”說著,他拿了一張餐巾紙,伸手替我擦額頭上的汗珠,我想要躲,卻沒能躲開,因為他的手迅速地跟了上來,就在這時候,我看到了她,她穿著牛仔褲和綠色T恤,低著頭,跟在米礫的身後。他們正推開麥當勞那扇沉重的玻璃大門,往裡面走來。
哦,我的米砂。
莫醒醒(8)(1)
從我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法把我的眼光從她的臉上再移開。
已經過去多久了呢?那張無憂的種滿快樂的臉,那雙一度因為得到愛qíng而充滿嬌羞的大眼睛,那個難以計數的脆弱時刻我唯一賴以依靠的懷抱,那段因為疾病和是非差一點崩潰的日子,那些曾經相互安慰相擁睡去的十七歲的夜晚,它們仿佛已經在生命里失蹤很久,卻因為這一個熟悉的身影重現在我面前而猝不及防地,無可拒絕地,在我面前一一閃現。我心緒錯亂,手一抖,險些把面前的杯子碰掉在地上。路理把替我擦汗的手縮回去握住杯子,問我:“你怎麼了?”
就在這時候,米砂也看見了我。
哦,她終於看見了我。
大約幾秒種後,她直直的走了過來,她習慣地一歪腦袋,用一種聽上去非常輕快的語氣跟我們打招呼:“嗨,醒醒,路理,你們好!”
此時此刻,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就在我著慌地想用手背擦掉它的時候,米砂迅速地坐到了我身邊,拿一張麥當勞大大的餐巾紙,捂住了我的眼睛。
“不許哭。”我聽到她說,“不許。”
我聞到她身上的清香,那是茉莉花和雛jújiāo織的味道,那是很高檔的洗衣液和潔膚皂一起搓洗出來的味道,那是她獨有的味道。你看,上帝對我還算不薄,我剛剛丟失了一個家,忽然又找到了一個家。我恨不得立刻拉著她的手,跟她跑出這個地方,隨便跑到哪裡,只要沒有人在。上帝啊,你一定知道,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對她說。
米砂終於鬆開了她捂著我臉的手,我把面紙從臉上摘下來,潦糙地擦了擦。我抬起頭,看到路理正站起來,他把座位讓給站著的米礫,說:“你們要吃點什麼,我去買。”
米礫卻不理他,他只是站在桌邊粗聲粗氣地對米砂哼了一聲就走開了,一個人坐在遠遠的位置,背對我們。
我想我太明白那一聲“哼“的意思。我的胃部在這時突然抽動了一下,我明白大事不妙,只能把右手握成拳頭,死死抵住那裡,因為只有這樣能讓我舒適一些,不必食物的撫慰也能得到的短暫舒適。
米砂歪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她呆住了,問我:“醒醒,你怎麼了?”
我搖搖頭,只說:“我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