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他chuáng邊的小凳子上,發現許琳給他買了梨。梨是他最愛的水果。他總愛把它削成一塊一塊的,仔細用牙籤紮好,一邊看報紙一邊吃,還讓我陪他一起吃。我走過去,把梨放在桌上,默默拿出一個給他削。
他問我:“我得了什麼病?”
“也就是胃炎吧。”我眼皮也不抬一下,繼續削皮。
“醒醒,告訴我實話。”他平緩地說。
我抬起頭說:“不然你以為你得了什麼病?”
我把梨遞給他,他臉色灰白,靠著靠枕,捂著自己的肚子說:“醒醒,你告訴爸爸實話。爸爸活了四十多年了,不是老糊塗。如果是絕症,你告訴我,我能接受。我們相依為命,又沒有其他親人,你有什麼好顧忌的呢?早點告訴我,我也好……把你的事安排一下。省得哪一天我走得無聲無息,連安排你都來不及……”
莫醒醒(20)(2)
“爸爸!”我再也不能控制,大喊一聲,把手上的梨塞到他手上,站起來說,“你不要再胡說了!”
我邁著碎碎的步子,搖搖晃晃走出了病房,帶上了門,獨自靠在門框上擦眼淚。來來往往的護士和醫生都不看我,也許他們看到了,但是迅速轉移了目光。生死對醫院這樣的地方來說,幾乎每天都會發生,實在甚為平常。
但對這個只有兩個人組成的家來說,病症也許就意味著毀滅一切。
冬天終於來了。這個冬天的雨出奇的多,從他病房的窗口看出去,天總是灰色的。我趁著體育課的時間到醫院去看望他。他jīng神一般,卻還是鏗鏘有力地埋怨我說:“下次不許再逃課,放心,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什麼話!”許琳嗔怪地罵她,給他削了一個梨,可是他吃不下。許琳把它遞給我,我也搖搖頭,於是,梨被放到了桌上,慢慢變得枯huáng難看。
“不吃梨了。”他喃喃地說,“還是蘋果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