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低笑。
也是,若他真的是她親生,從小到大,她不會讓他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讓給蘇慕涼。
若他是她親生,當年她就不會眼睜睜看他痛苦,也要拆散他和丁若溪去成全蘇慕涼。
若他是她親生,她更不會為了蘇慕涼去爭襲爵而對他痛下殺手。
這一切,他早該料到的不是嗎?
可他偏不信,總在心裡安慰自己,阿娘對他這麼做不過是想讓他和蘇慕涼兄友弟恭,是想闔家團圓,他退一步成全就是了。可到頭來,竟忽然有人對他說,他的阿娘不是她,而是別人,那一刻,他堅信了二十多年的信仰和精神支柱轟然倒塌,令他無法再保持冷靜。
可他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翼來了,他想親耳聽她說,常嬤嬤對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他的眼睛,感覺騙不了人,她的神情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常嬤嬤對他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蘇會雙眸猩紅一片,每說一個字嘴裡都翻湧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卻毫無所覺,如同一頭困獸找不到出口般朝前走了幾步,想要看清她這些年到底是如何欺騙他的。
王妃李氏說完話,若無其事的吩咐身旁下人:「快去通知廚房,今晚給我兒接風。」
再轉過身來時,臉上又掛上溫和且不失關切的假笑,如同一張面具般除了嘴在動,其余的地方處處透著冷硬:「外面冷,快隨阿娘進屋暖和暖和。」
蘇會如此看著,看著看著忽然笑了,他必須拼盡全身力氣才能克制著怒火不外泄,明明自己心頭在滴血,可聽到自己用很輕的聲音說:「阿娘,你對我曾有一絲關切嗎?」
王妃李氏以為他看出了什麼,頓時慌了神,就連臉上的假面也維持不了,立馬努力的扯動唇角,「你今日到底怎麼了?怎麼忽然問這個?」
蘇會頹然的閉了下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須臾,再睜開眼時眸底的脆弱和迷茫一瞬退的乾乾淨淨,仿佛從未有過。
他如往常般低低笑了聲,可神色卻如受到重創一般透著決絕:「沒什麼,只是忽然有感而發而已。」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要處理先回去了。」說罷一頭扎入暴雨中。
王妃李氏被他莫名其妙的行為搞得徹底沒了心情,罵了一句庶子後,拂袖離去。
晚間,聖上的賞賜緊跟著入了府,蘇會平~反有功,官位由從前的五品明遠將軍升至三品,兼掌錦州刺史,一時之間風頭無量,不少朝臣聞訊趕來慶賀,前廳的宴會從傍晚到現在都沒停過。
王妃李氏和丁若溪等內宅女眷,若無要事不得去前院,就在後院開了小灶慶祝一場,吃完後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丁若溪因早先心底存著事,恍惚中被人灌了幾杯酒,她本就不勝酒力,等回到屋中時酒氣開始上頭,頭暈的厲害,便揮退下人,甚至連身上衣服都沒脫,就直~挺~挺的躺床~上去了。
然,剛躺下,下一瞬,猛地睜開雙眼從床榻上坐起來,不可置信盯著床榻內那團高大的黑影低叫:「長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