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虛弱無力,只有在繪畫的時候,能無中生有地產生一些體力。但這體力也是透支來的,一旦放下筆,他連生活自理都困難。
他眼下也是待詔、袛侯一級的畫師,手下轄著兩個學徒。這兩人年齡比他還大,怎麼肯服他管,眼下不約而同都在曠工。
佟彤於是接過他手中搖搖欲墜的筷子,挑了一把面,在筷子末端捲成一小團。
外頭一群小宮女都看懵了。帝姬今日犯病犯得格外猛烈啊!
居然看上了畫院裡一個病氣四溢的畫師,還給他餵飯?
大家趕緊互相提醒一下:“官家說了,帝姬病得可憐,只要她不傷自己,不傷人,不丟趙家的臉,就都順著她些兒。”
而眼下這親昵的一幕,好像對於趙家的臉面並沒有貼金的作用……
眾人已經被這個滿地暴走的瘋姑娘整怕了,面面相覷了一陣,最後齊刷刷地轉頭往外看。
只要沒人瞧見,就不算丟臉嘛!
希孟盯著她拿筷子的手,病容映襯下,他的眼睛反而顯得格外大和亮。
臉上冷冷清清的,沒有受寵若驚的神情,也沒有扭捏羞澀。他扭頭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面前的“帝姬”,若有所思。
“看來是真瘋了。”他下結論。
然後閉上眼,張開嘴。
佟彤:“……”
說實話,她此前在創作層里兩次碰見這位本土NPC的時候,並沒有把他和現實中那個恃美行兇的畫兒精當成一個人。
人的性格並非天註定,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後天經歷所打磨形成的。
一個只活了二十來年,一個冷眼旁觀了千年的世情,只是在風貌上形似,宛如一對分隔已久的雙胞胎。
但這一次,她奇怪地發現,自己竟然已對他有了相當的代入感,很多親密的話語和舉動,不知不覺就做了出來。
她心安理得地想,這可不算劈腿,本來就是一個人嘛!
反正她分不出來了……
年輕的畫師走向末路之際,大概已不知不覺地和畫中那尚未開蒙的靈智融為一體。他的性格正朝著某個方向微妙地轉變,褪去了青澀的感覺,越來越有祖宗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