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貼著牆坐著的陳嘉。陳嘉似乎很清楚止痛藥失效的時間,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此時可能是早晨了,又有人端來碗和銀盆,陳嘉登上高台,給他餵水、擦身體。
陳嘉照顧他的時候,兩人一直默默無言地對視,在對方眼裡看到滿布的紅血絲。蕭鉞很想讓陳嘉離開這裡去休息,但他也知道,陳嘉肯定捨不得走開,情願這樣陪著他熬。
薛鴻飛他們怎麼還不來?這座島又不是荒島,這種對外租賃的私人島都是被印在地圖上的。修誠在島上安置了信號屏蔽器,警方都有專業設施來識別這種屏蔽器,就算挨個找也應該能找到了……除非是……除非是當地警方不配合。
跨國辦案總有很多一言難盡的地方。蕭鉞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要靠他和陳嘉自己了。
接下來的一天,蕭鉞的生物鐘已經完全被打亂。憑藉陳嘉餵水的次數,他推斷出何時是白天,何時夜晚已經降臨。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他一直在昏昏欲睡。
這不對……這不是單純的身體自我保護機制,蕭鉞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侵占自己的思維,讓自己沒辦法順暢地思考,甚至是想要污染自己的靈魂。
蕭鉞穩了穩心神,知道這是藥物、周圍的人、禱告聲、音樂聲、甚至是這座大廳的裝修和燈光給自己造成的影響。
人總以自己的靈魂為傲,但其實人的靈魂很是脆弱。色彩、聲響、周圍人的行為和情緒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到自己的思維。那些讓人心生畏懼的古老圖騰、 高聳上升的哥特教堂、宏大雄偉的宮殿、甚至是售樓處每天早晨的喊口號、傳/銷組織不厭其煩地講成功……這些外化的東西,能輕而易舉地影響人的思想。
修誠大概就是在這一次次的儀式中把自己逼成了一個思想極端的神經病……蕭鉞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決不能像他一樣,他乾脆閉上眼睛,以這個難受的姿勢做起了冥想。
第三天到來時,陳嘉看著他的眼裡滿滿全是擔憂。大概是自己鬍子拉碴的模樣太可憐了,陳嘉含了水霧的目光里掩藏了一絲狠勁。
蕭鉞一驚,生怕陳嘉一衝動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朝他扯出個寬慰的微笑。
陳嘉一愣,忙扭過頭去,兩滴眼淚應聲而落,滴到腳下的高台上。陳嘉低著頭,看見自己的淚珠跌落到腳下華貴的深紅色地毯上,地毯上面用金線繡了一個比人還大的六芒星,那兩滴眼淚早被地毯吸收,不見了蹤影。
他現在多想抱一抱蕭鉞、吻一吻他啊,可是任何肢體的碰觸和言語都是被禁止的。陳嘉對修誠的恨意到了近乎滔天的地步。
時間緩慢地向前推移著,因著冥想的緣故,身體的痛苦沒有特別地困擾他。除了饑渴難耐和睏倦,蕭鉞還是感受到了心悸、脫力、眩暈等症狀,同時飽受情/欲的煎熬。他的身體確實不錯,即使在這種虛弱的時候,依然會被那些藥物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