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晚上來樓客屋前時,她迎接地僵硬到像屍體,臉色煞白如紙、連直線都走不出來,跪著張嘴好幾次,才說明白「上主」兩個音節。
「抱歉,臣有些犯病。內力在亂撞,稍微有些控制不住身體了。」她笑笑:「有沒有嚇到上主?」
商止新面無表情:「沒有。」
她試著道:「那就好,臣記得姣姣兒看不得這些,一見就捂眼睛。」
「你不必轉移孤的注意力。孤剛才見你用頭撞牆了,並且用挖嗓子眼……」商止新涼涼地開口,指了指她的額角:「眼淚流了滿臉,擦在袖子上,太用力把臉蹭破了一點。」她是將軍嗎?她狼狽得像個瘋子。
樓客聽完,費力地理解了一會,這才放棄地不維持跪姿和裝出來的平淡了。
她跌坐在地上,低著頭用指扣在地板上,牙齒緊緊咬著,似乎在嗚咽。
商止新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盯著她看。
看一個芝蘭玉樹的溫潤女公子現在跪著髮絲散亂,帶著血的指甲抓自己的臉和頭皮,吞咽下低吟,姣好的面容難堪不已。
她就瞬間明白,她以為自己「放她一馬」逼她不許吃九轉丹,卻並非給她保全尊嚴,只是自以為是的添亂而已。
樓客一年有百天都在戰場上,兩軍相交將軍忽然難受怎麼辦?也忽然回營把自己關起來忍過去嗎?
她難捱成這個樣子,用藥控制住,不是更方便?商止新知道她壽數不會太長。對於一個壽數不長的人,用毒藥緩解痛苦,說不定利大於弊呢?
……
過了很久,樓客才重新抬起頭來,拭去汗珠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問商止新:「上主來找臣是幹什麼呢?」
「你不難堪嗎?」她眯起眼睛忽然問。
「嗯?」
「你從不願人見自己的脆弱。」商止新伸給她,打量她說:「你說,你希望孤依賴你,別看你的不好。」
樓客動了動指,最終握住她的借力而起,輕輕道:「現在……臣希望上主完全看清臣的不好。」她的每一個謊言,都是需要被鐫刻的證據。
「嗯。」商止新半閉上眼睛,意識到氣氛正好,摸了摸她的頭溫和道:「現在你來依賴孤。」
樓客說:「尊聖旨。」
商止新從袖遞給她一支羽符道:「不舒服的時候便自行去藥浴池好了,別總想著用藥……不是孤不希望你舒服,那只是飲鴆止渴。」
樓客愣了愣,接過來,問:「送給臣嗎?」
商止新不明白她的重點為什麼反而變成了一個作為信物的羽符:「那是憑證……算是送你吧。」
她仿佛眼前一亮,接過來說:「多謝上主。」她知道這又算是自己騙來的……但反正都是要負責人,殺一人是死,殺萬人仍是死,到沒什麼區別。
頓了頓才道:「臣體虛是因為常年征戰,身體無傷,藥浴池行之無用,其實不必去。」
商止新怔,沒想到她的身體差到這種地步,一時複雜,半真半假道:「樓姐姐,孤覺得孤之前那麼待你,過了。」
關人宗族已經夠狠毒,折了她的尊嚴丟進丞相府也足夠,磋磨人身體歲月,實在讓她思考,她對樓客究竟有半絲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