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史凝眉肅然,近幾月先是聶家兒女未婚苟合,後是公主豢養面首,一件比一件荒唐。他心頭激憤,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然這一切的開始,還得從陛下令蘇大人入朝為官說起。
想著幽怨地看了蘇希錦一眼。
蘇希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參三公主就參三公主吧,瞪她算什麼事兒?
她遵紀守法,作風優良,乃名副其實的社會主義好青年。
周武煦顯然已經對淑靜公主放棄了治療,並不意外。只臣子參奏自然要給反饋,「令公主閉門思過一月,抄《女戒》百遍。」
就這樣?眾人支起耳朵,不遣散面首?
周武煦仿若未見,宣布下朝。
蘇希錦出了福寧殿便前去靈隱寺。
恰好遇到同路而行的韓韞玉,兩車並為一車。
「若被李御史看見,說不得我也要被參奏了不守婦道了。」蘇希錦嘀咕。
韓韞玉瞥了她一眼,嘴角含笑寵溺,「不怕,若有那日,我替你說話。」
他兩已訂婚,李御史再固執也不好就這事兒參奏。
「韓大哥,你去靈隱寺做什麼?」
韓韞玉眸光閃動,垂眸道:「下棋。」
蘇希錦沒聽出異常,「我去求符,你說這符真有用,還要大夫做甚?直接戴符便可。」
所以說封建迷信要不得。
「求個心安罷了,」韓韞玉道,自暗格里拿出兩盒雪肌膏,「這個可鎮痛消炎,祛疤平紋。韓伯父剛好用得上。」
雪肌膏乃番邦進貢之物,每年不過十數盒。多給宮中幾位娘娘用。想不到韓家也行。
「這……」蘇希錦抿嘴,「多謝韓大哥。」
韓韞玉笑容明媚,心情舒暢,「你昨日送的小食,祖父很喜歡,就著喝了一壺酒。此物可是你上次說的辣椒製成?」
「正是,師父若喜歡,我下次再做些。」蘇希錦想到昨日的秦非衣,暗想看來喝酒之人最易接受辣椒。
最近入冬,來靈隱寺上香求符之人變少了些。
蘇希錦與韓韞玉跪拜完菩薩,直接去後院禪房找空智大師。
「你小子,」一進去空智大師便將目光投向韓韞玉,「精神頭不錯。」
韓韞玉態度恭敬:「謝大師相幫。」
蘇希錦挑眉,他不是不信佛嗎?有情況。
「你這丫頭,」空智大師又看向蘇希錦,「家裡有人生病?」
神了!這和尚當真有兩把刷子。
「家父受傷,阿錦來向大師求兩道平安符。」
「兩道?」空智大師眯眼,這是打算自己不要了?
難不成多了?蘇希錦會錯了意,暗道這禿頭老頭也太吝嗇了些,那符不就用黃紙折了,念幾遍經文嗎?
「大師之符千金難求,一道也成。」
韓韞玉俊逸的眉眼染上笑意,忍笑提醒,「大師問你要不要給自己和華兄也求兩道。」
「要的,」蘇希錦連忙回,還是和尚夠義氣。
她將原本打算給邱笙笙的辣條拿給他,「素食,一點心意。」
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空智大師愛葷腥,聽是素菜,咂了咂嘴,勉強收下。
「你兩都沒什麼問題,」他將符拿給蘇希錦,對二人道,「倒是那個周家小子,若不收心,恐有牢獄之災。」
周姓天下,皇室宗親,竟也有牢獄之災?
聽起來有點荒唐,然韓韞玉兩人不敢掉以輕心,仔細詢問,回去就將周綏靖關了起來。
慶豐九年十一月,天上開始下起雪來。
今年的雪來得晚,亦不如去年暴烈。一大早華昌公主便跪在福寧殿外,為駙馬韓遺玉求份功名。
「駙馬有真才實學,乃國之棟樑,然因與兒臣成親,而斷了仕途,壯志難酬。兒臣實在愧對於他,還請父皇讓駙馬官復原職!……父皇能允許女子當政,為何不能容忍才華橫溢的男子?」
這話說的,相當於將蘇希錦放到火上翻來覆去地烤,烤熟了還撒上一把孜然。
當日華昌公主在雪地里跪了多久,眾人不知,只知陛下終究如了公主所願。
韓遺玉官復原職,為工部郎中。
時人多私下議論,有讚美公主愛情的,有說韓遺玉吃軟飯的,不一而足。
蘇希錦聽後感慨,公主當真乃情種,還望韓郎中莫要聽信外界流言,辜負公主一片痴心。
冬日易發生流民暴走事件和許多打架鬥毆事件,大理寺不敢歇息。
近日城東無緣無故有百姓死亡,因涉事之人眾多,蘇希錦帶著大理寺之人前去查探。
「秦公子,好久不見,」跟去的人中赫然有一位熟悉的陌生人,正是與蘇希錦有過一面之緣的秦非衣。
「聽笙笙說大理寺來了位年輕俊逸的推官,原來是你。」
「蘇大人,」秦非衣拱了拱手,神態溫和,不卑不亢,「下官久仰仵作推官之流久已,因是托家裡關係,找了這份閒差,還請大人多多教誨。」
他態度坦蕩,不以職位定高低。仵作乃下流人物,與死人打交道,在陳國並不受歡迎。
磊落說出自己托關係進來,令人起不了一絲反感。
蘇希錦極其欣賞他這種性子,與他一同前往城東。
出正陽門時,恰好韓府馬車迎面而至。凌霄跳下馬,將一紫色手爐通過窗戶遞給蘇希錦。
「我家大人說蘇大人畏寒又總懶得拿手爐,讓大人莫要怕麻煩,以身體為重。」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因此周圍之人都能聽見,看向兩輛馬車的神情曖昧揶揄。
蘇希錦臉頰微紅,撩開窗幔,對凌霄道,「替我謝謝你家大人。」
明明那邊的窗幔大開,抬頭便能與裡面的人相見,偏要讓他傳遞信息。
凌霄嘖嘖出奇,讀書人真會玩兒。
兩車相交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之後便背道而馳。韓韞玉久久未能收回目光,他看著馬車後的藍布男子,目光由淺轉暗,陷入深深的沉思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