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希錦嘆氣,心頭高高懸起。
「嘆氣做甚?」他抬頭,指了指公文,「看書。」
蘇希錦愕然,「師兄不生氣?」
「為何要氣?」
「那昨日?」
「昨日不一樣。」他搖頭。
昨日他急促奔波,與她團圓,卻聽見玉華說出那樣曖昧的話。
且玉華跟憶塵不一樣。一個心機叵測,行事怪異,算她半個朋友。一個心思單純,循規蹈矩,毫無威脅。
想到這裡,倒令他想起一件事,「我聽說,玉華曾自薦枕席?」
蘇希錦心裡咯噔一下,「沒有,都是坊間傳言。冷公子那個性子和那張嘴,說什麼也不讓人稀奇。」
「嘖嘖,蘇大人這話說的玉某好傷心,」冷玉華背著一隻手臂,右手輕搖摺扇,悲戚聲討。
「昨日還叫人小玉華,今日就是冷公子。女人翻臉果然比翻書還快。」
柔媚粘糊的話,讓人頭皮發麻。
蘇希錦搓了搓手臂,以前怎就沒發現他這麼不正常呢?
「數年不見,牡丹公子改名又改姓,又做回了老本行,」韓韞玉抬眸。
冷玉華笑吟吟說道,「我們這行人,行走江湖,花名無數。今兒我叫玉華公子,明兒說不得就叫玉蓮公子,總有一款讓人記憶深刻,是也不是,蘇大人?」
蘇希錦冷笑,「拿本名當花名的,只有你一個。」
「嘖嘖,要不說我這人坦誠呢?心思單純,誠以待人。大人不也與我做過許多次……生意~當更明白我才是。」
蘇希錦擰眉,總覺得這話聽著彆扭。
「你這樣說,平白教人誤會。」韓韞玉冷言冷語,「別人誤會不打緊,本官誤會則會封樓拆牆。」
「別,別,冷某不過說兩句玩笑話罷了,用得著上綱上線?」玉華公子伸手阻止,面上賠笑,「知道你心儀蘇大人,這不一來惠州,冷某就投誠於她?」
韓韞玉冷哼,由他在那裡叫喊沒天理,不給板凳不給茶。
適時丫鬟來報,潘、林二人求見韓大人。
冷玉華挑了挑眉,沖韓韞玉道,「有得你忙了。」
「請兩位進來。」後者說。
很快潘、林兩人急沖衝進來,面上賠笑,身後還捆著一個虛胖的男人。
不是蔣二爺是誰?
「下官見過潘大人、林大人。」
蘇希錦躬身行禮。
「使不得使不得,」潘本重連忙扶她起來,「都是同僚,不執著這些虛禮。」
平日怎不見你恭敬行禮?這般做派不是讓自己難堪嗎?
「蘇大人年輕氣盛,不經世故,行事疏忽,平日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各位大人見諒。」韓韞玉慢條斯理。
潘本重受寵若驚,彎腰拱手,「韓大人說哪裡話?蘇大人架海擎天,德才兼備,後生可畏。老夫自愧不如。」
蘇希錦垂首,自愧不如你還想架空我?
「潘大人所言甚是,」一旁的林大人笑容溫和,「此次東江水災,多虧蘇大人提前預警,轉移災民,維護治安,乃惠州最大的功臣。」
老匹夫,半截身子入土之人,還急著拍馬屁,趕著去投胎嗎?
潘笨重咬牙,「是,是,林大人所言甚是。此次水災,多虧有蘇大人在前方主持大局。」
韓韞玉眸色漸暖,勾了勾唇角,「她有多少本領,本官與陛下都知曉。此次水災,乃全城同僚,齊心協力,萬眾一心之功。」
兩人訕笑,搓手附和。
韓韞玉輕飄飄掃了兩人身後一眼,敲了敲桌子,便有下人端茶倒水,搬凳請坐。
「此子乃潘某好友之子,如今好友病在家中,托下官多多照顧。下官忙於重建之事,又想著他成家立業,妻兒滿堂,未曾放在心上。不想他借著下官之名,犯下如此大錯。」潘本重說著,一踢被五花大綁的蔣二爺。
痛心疾首的模樣,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逆子,還不給蘇大人道歉?潘某雖不是你血族之親,也算得上半個長輩。今你不思進取,得罪朝廷命官,該罰。」
明明是官商勾結,擅闖官府,竟輕飄飄說成不思進取,得罪朝廷命官?
好像是她太過小氣一般。
「他仗著潘大人的身份,糾結官差,私闖官府自當依律處罰,」韓韞玉面容驟冷,「便是在京中,本官也不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可見平時狐假虎威慣了。」
潘本重只覺牙酸頭疼,有口難言,「是下官之過,下官未曾約束好他。」
心裡已經做好了受處罰的準備。
哪知韓韞玉揮了揮手,「與你何干?你一與他無血緣關係,二與他交情淺薄。便有好友之託,也不曾來往。他一個年過中年之人犯事,你何錯之有?」
潘大人眼底滑過意外,壓下心中驚疑,叩謝他大人大度。
蘇希錦亦心底起疑,猜他還有後續打算。
唯有林大人若有所思。
「你二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前事翻篇,立足當下。
潘本重一本正經,「一是向大人稟告公務,二是接大人回府衙。」
他為轉運使,自當住在官舍。且他雖與蘇希錦有婚約,然終未成親,說到底還是男未婚女未嫁。
韓韞玉神色淡淡,體態優雅尊貴,輕抬手指,示意他們交接公務。
……
「如今州內便是如此景況,重建之事已近尾聲,不出一月,百姓便能安居樂業。只被洪水摧毀的莊稼、家畜,還需時間恢復。」
韓韞玉緩緩點頭,給予兩人誇讚,「來前陛下已免除惠州百姓一年稅費,如今災銀已到,想來不會有太大問題。明日本官隨你二人到災區看看……」
幾人就著這些問題討論了許久,從多對一到興修水利。
潘本重見他短期沒有回朝的打算,不由著急起來。
「如今官舍空置,昨夜下官已命人打掃出來,大人可要前往?」他問。
這話他問得忒不自信,卻不得不問。
按照規矩,韓韞玉當住官舍。然他與蘇希錦又是這種關係,從未聽說未婚前,男方住女方家的道理。
「本官長居北方,不適應嶺南氣候風土,不宜再搬動住處,」韓韞玉語氣輕飄,雲淡風輕,「今後就住在通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