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希錦深受感動,「我還好,不過一時被魘住了。」
方才的夢境太過荒誕且毫無邏輯,一群富商因為稅改而家破人亡。仔細一想就不可能。
土地是實打實的,莊稼跟家產也是實打實的,只不過之前賺八百,如今賺兩百,僅此而已。
要她來說這群社會中層人士,一直是世上最舒適安逸的人群。不如底層人朝不保夕,食不果腹;不如上層人如履薄冰,危在旦夕。只要不是天災、戰爭,永遠都過得比一般人舒適安穩。
可那人為何就如此偏激呢?
「今日那人有問題,像是準備好了的一樣,」她說,以死明志來阻止新法實施,手段過於極端。
韓韞玉拍了拍她後背,「我知道,快睡吧,明日還有一場戲要看。」
第二日,御史台將昨日那事添油加醋講述出來,「蘇大人口不擇言,疾言厲色,簡直罔顧人命!」
「臣以為此事與蘇大人無關,」御史台舒御史道,「那人因不滿新法以命相逼,若由著他們如此,日後陛下聖旨,是不是拿把刀在脖子上比劃兩下,就萬事大吉?」
如果耍橫就能解決問題,還要朝廷做什麼?
眾所周知,舒御史與蘇家恩怨已久,哪次蘇家困難,他都有落井下石。而今卻跳出來幫蘇希錦說話,可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舒大人言之有理,」同樣身為御史的劉大人道,「而今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從農人到商賈,對新法多有牴觸,可見新法不得人心。還請陛下多參考百姓意志,三思而行。」
繞來繞去還是想取消新法。
蘇希錦冷哼,「大人說新法不得人心,可有調查統計?」
「此前農人鬧事,昨日商賈自盡,還不能證明嗎?」
「陳國人口眾多,豈知他們不是被人慫恿來鬧事的?」她攤了攤手,撇嘴道。
「你……毒婦,」劉大人指著她怒罵,「人都因你而死了,你還在這裡信口雌黃,死不悔改,當真心如蛇蠍。」
「大人說話可要小心些,陛下面前莫要信口雌黃,」韓韞玉冷冷出聲,「大人說人因蘇大人而死,可有依據?」
「死者親口所說,人證物證可證。」
「如此,本官也有大理寺的人證物證。」他說著呈上物證,「昨日那人卻乃商戶,品性良好。不過幾日前突然去了賭坊賭錢,輸了兩萬貫,散盡家財而不能償還。其妻鬧著和離,目前已經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這有何干係?」
「自然有,聽鄰里人說前夜他突然回家,說錢有著落了。言語之間卻並不開心,甚至還有愁容。嘴裡說著對不起列祖列宗。」
散盡家財都不能償還的錢,一夜之間有了著落,誰都能看出裡面有問題。
「另外昨日與他一起的人,皆是聽了他的鼓動而跑來。如今人都在大理寺,隨時可出庭作證。」
劉御史立刻不語。
翰林呂修撰肅然詢問:「可知背後之人是誰?在這風口浪尖作怪,不知安的什麼心。」
周武煦垂眸:「牟大人。」
大理寺少卿牟大人出列,「回陛下,幾日前有人曾見三公主府上下人與死者見過面。」
三公主?
眾人吃驚,任誰都沒想到是她!
這位公主囂張跋扈,不理朝政,如何能下場?奇也怪哉。
不過一想到她背後的謝氏,又覺得理所當然。
周武煦眉目冷凝,宣布此事容後再議,等下了早朝就將三公主叫進皇宮。
「蠢貨!」謝貴妃氣得直拍桌子,「當日我就說周樂雙這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父親偏要同意這場婚事,如今被她帶進溝里,連累咱們謝家。」
就是不知,以這蠢貨的心機,如何能想出這樣的招數。
那邊三公主周樂雙被陛下訓斥禁足,罰抄經書,出殿與嘉樂公主迎面相遇。
三公主眼冒怒火,「你陷害我。」
「姐姐說哪裡話?」嘉樂公主目光清澈,柔柔弱弱,「嘉樂可不曾與姐姐單獨說話。」
三公主恨不得抓爛她那張無辜的臉,「你故意在我面前說新法令呂家盛寵,與謝不利。」
「姐姐在說什麼?嘉樂聽不懂。」
三公主被她這副樣子氣死,撩起袖子就要打人。這賤人真狡猾,故意在她面前說什麼她的兒子是謝家嫡長子,謝家好就是她好。什麼買兇逼退,偏偏兩人隔著一道門,並未正面講話,一切都是她自己腦補。
「本宮就看你這賤人不安好心。我們周家沒有你這樣心機叵測的人。你是哪裡來的野種,敢假冒公主。」
嘉樂公主委屈,頭髮凌亂,躲在宮女身後瑟瑟發抖。
周武煦聽到後,趕緊出來勸架,三公主又被禁足半年。
「你當真沒對她說過那些話?」福寧殿,周武煦問哭哭啼啼,可憐巴巴的女兒。
「嘉樂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嘉樂公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兩天兒臣都沒出過宮,如何見著三皇姐?皇姐莫不是認錯了人,還是自己犯錯,故意污衊嘉樂?」
「好了好了,」周武煦心又不耐,「你先下去吧。」
待她一走,就讓人查其行蹤。結果顯示她確實不曾出宮。
忍不住怪自己多心,心裡卻有了疙瘩。
韓府,一婦人身穿素服抱著孩子在門外大哭大鬧,無外乎自家相公死得冤枉。她們這對孤兒寡母沒有活路。
「你相公污衊朝廷命官,證據確鑿。大理寺觀其身故,而不再追究其罪刑,你莫要得寸進尺!」韓庚辰背手呵斥,吩咐人去向費氏拿些銀兩交給她,「這些錢你拿著,只要不大手大腳,足夠你母子倆一輩子吃穿用度。」
婦人遲疑著,猶豫不決。
「且拿了錢走人吧,」還嫌少不成?韓庚辰心道,「稚子無辜,何以讓其小小年紀,見這些腌臢事?」
「至於你家的賭債,本就中了別人的圈套,人死債也消。」
夫人顧忌孩子,又聽聞賭債消除,跪地謝恩,帶著兒子離去。
韓庚辰搖頭,官場不太平,這都是些什麼事。
「三叔,」正逢蘇希錦與韓韞玉下朝回來,見著這一幕。
韓庚辰臉上帶著幾分笑,「你倆回來了,正好有事與你們說。洪州知州因罪流放,今無頂替之人。三叔已向陛下上了摺子,前去洪州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