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得埋在心裡。
裴秦笑問:「大人怕否?」似有些失望,「他謝家有膽做,還不容我們說嗎?」
蘇希錦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住口,「咱們悶聲幹大事。」
如此,他這才閉嘴。
「師妹,」不知何時韓韞玉突然趕到,盯著她那隻剛收回的爪子,挑了挑眉,「裴大人也在。」
「下官參見韓大人。」
蘇希錦捏了捏手,「你今日怎這般早?不去六殿下宮中?」
他瞥了她一眼,眯著眼睛道,「師妹希望我去?」
「這不是……」蘇希錦微愣,責任範圍內的事,哪有希望不希望的。
「裴秦還有事,先告辭一步。」眼見著情況不對,裴秦告辭離去。
蘇希錦便與韓韞玉一路回府,那人手捧詩書,全神貫注,安然自若一如往常。蘇希錦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仔細一想,是的,茶。
以往進門,他都會先烹一壺茶水,再將第一盞端給自己。
蘇希錦見他忘了,便墩身煮茶,所幸被他慣了這麼些年,技術還在。
「來,」她將茶水遞給他,「嘗嘗。」
韓韞玉素手接過,瞥了一眼她期待的模樣,說道:「我原諒你了。」
「啊?」她尚在情況之外。
他手下一頓,又若無其事喝茶。
「甚好。」
蘇希錦:「……」
她這才發現情況不妙,想了想,從袖袋裡掏出一隻淺藍色竹紋香囊遞給他,「送給你的。」
這隻香囊由她親手所繡,斷斷續續用了許多時間。繡工粗糙,絲線錯位,勉強能把線打直。
韓韞玉卻十分喜歡,眉眼柔和得能滴出水來,尤其是看見她用暗線繡成的「蘇」字時,更是忍不住心神一盪。
蘇希錦出品,必屬「精品」。
又隔了些日子,五皇子捂著臉上朝,朝臣關切問其原因,均避過不說。
最後還是謝太師押著謝二公子請罪,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這兩位喝酒鬥毆,不小心失手傷了對方。
這就糟了,朝臣與皇子打架,還傷了皇子尊體,怎樣都是大不敬,該砍。
只謝太師大張旗鼓押著謝二公子請罪,就有些微妙。眾人秉口不言,默默關注,只等著周武煦表態。
權臣第一次與皇權正面對話,處理不好,很有可能危及皇權,降低陛下信服力。
然周武煦什麼也沒說,只讓謝太師將人帶回去,回頭就把五皇子罰了一通。
眾臣愕然的同時,忍不住起了一些小心思。
這事之後,謝家名利達到最高點,許多逢迎擅專之輩,紛紛向謝家靠攏。立太子之聲呼聲一片,謝太師更是親自出馬。
他是說在吳王、五六皇子中任意立一位。現在只差把吳王推到陛下面前,逼著他親自寫下詔書。
蘇希錦明顯感到朝廷氣氛的微妙,局勢緊張,韓國棟、韓韞玉早出晚歸,在府里呆的時間越來越短。
這日深夜,蘇希錦正睡得迷糊,突然感覺身邊被子被掀開,接著一個人在她身邊躺下。
「你回來了,」她迷糊問,閉著眼睛往那熱源處靠近。
韓韞玉將她摟進懷裡,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回應,「回來了,睡吧。」
蘇希錦卻沒有睡,「外面情況如何了?」
他頓了一下,輕輕拍著她後背,小聲哄著,「能怎樣,一切盡在掌握中。」
如此,她便沉沉睡去。沒看見他眼裡的深沉愛慕和不安、堅決。
慶豐十四年下旬,新稅取得了優異成績,民多往五州跑。周武煦一掃陰霾,眉頭舒展,龍顏大悅。
眼見著陛下開心,朝臣又開始提議立太子。
「陛下登基十四載,卻從未立太子,老臣等久久心懸。太子乃一國之儲,國之根本,冊立太子有利於社稷安定,國家昌盛。」
「陛下年富力強,春秋鼎盛,然皇家子嗣單薄,幾位皇子都已年長,還請陛下為了江山社稷,儘快立太子。早做打算。」
「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一長久無儲,還請陛下依照祖制,冊立太子。」
若是以往,聽見他們如此說,周武煦恐怕早就怒摔硯台,艴然不悅。但今天他是真高興。
「諸位愛卿所言極是,」他笑著抬手,讓臣子平身。
眾人知他這是鬆口了,忍不住心中一喜。
「不知陛下屬意於誰?」
周武煦不答,反而很是大方表態:「諸位放心,朕已經立了秘詔,待朕百年之後,自會有人搬出詔書。」
這……
全堂默然,經過他們不懈努力,每日催促叮囑,陛下終於立儲。可他們卻高興不起來。
結果是這麼個結果,可又不像那麼回事。
「不知陛下……」有人問到一半又住口不言。
秘詔秘詔,秘而不宣才是秘。
那麼如今怎生是好?沒人告訴他們這個情形該如何處理。
又一年稅收之際,五州取得了良好成績,陛下見狀,有意讓此稅推廣全國。除此五州外,另有一州出現財政問題。
陛下正欲派人審查,卻聞翰林修撰裴秦求見,裴修撰端方持重,跪地遞折,上書謝氏十宗罪。其中一項便是「私鑄銅錢」。
「臣曾遊歷銀州,民多艱苦。仔細一打聽才發現官府勾結豪紳私鑄銅錢。以混雜銅錢換取百姓手中的純銅。又因稅收規定,現銀抵稅,百姓不得不與錢莊兌換銀兩。然此刻手裡的銅錢卻大打折扣,一貫不足一兩。百姓不堪重負,多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勇猛啊,蘇希錦心中稱讚,怪道他說謝家奸人當道,原是有真憑實據。
「這與謝大人有何關係?」周武煦問。
「回陛下,銀州知州乃謝家門徒,並娶了謝家側枝。微臣再仔細打聽,發現當年謝氏掌中央錢莊時,與各地交好,在其中做了好些手腳。後謝侍郎雖將山莊交還陛下,然所涉渠道卻一併留下,地方仍以謝氏為馬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