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才幾天就忽然變了個人?
「這真是陛下密詔?」有人問。
嘉樂公主笑道,「此乃父皇親手交到本宮手裡,諸位莫以為本宮還能偽造聖旨不成?」
「不敢不敢,」龐大人搖手,「不知公主可否讓咱們觀摩一下聖旨?」
「自是可以,」嘉樂十分大方地將聖旨給他,「諸位且看。」
密詔上字體清晰果決,看字跡確乃陛下所寫,聖旨上的印章也確乃玉璽印。
如此說來,難道真是陛下的意思?一群老臣低頭細細討論。
蘇希錦也看了那聖旨,想了想說道,「請問公主,陛下如今情況如何?」
「還是老樣子,時而昏睡,時而暴躁,情緒極其不穩定。」
「那我們可以見一見陛下嗎?」
「是啊,臣等想見一見陛下。」
嘉樂公主抬起下巴,歉意笑道,「這恐怕不能,除了本宮,父皇現在不願見任何人,還請諸位理解。大夫說父皇不能見光,否則會加重病情。當然如果諸位大人執意相見,嘉樂也不能阻止。只不過出了事兒,諸位大人別怪嘉樂鐵面無私,手下無情。」
「這……」門下康大人駐足,「咱們自然以陛下龍體為重。」
「如此,」嘉樂公主點頭將聖旨遞於魏王,「現在聖旨也確認了,諸位是不是……」
「且慢,」蘇希錦又出聲,「微臣還有一個問題要問嘉樂公主,不知如今為陛下診治的醫師,是太醫院哪位?」
「太醫院諸位太醫束手無策,如今為陛下診治的乃養心庵了願大師。大師之名,想必諸位都聽說過,一般不入紅塵治病。這次也是嘉樂苦苦哀求,才得以請大師出山!」
嘉樂慢條斯理,從容不迫,大方自如竟找不出半點錯處。加上她一向形象良好,又救了陛下,一時間眾人竟沒半點懷疑。
只見她看著蘇希錦意味深長道:「蘇大人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本宮宣讀聖旨,莫不是對陛下冊立的太子不滿?」
蘇家與韓家一體,韓家又與六皇子一體,嘉樂之言讓人無法不多想。連帶著許多人對蘇希錦也產生了猜疑。
「自然不是,」蘇希錦面無表情,「只是擔心陛下安危,陛下勤政愛民,突然生病,又不見朝臣。下官才擔心陛下是否病得很嚴重。」
與她交好之人點頭附和,紛紛為她說話,言及蘇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蘇大人倒提醒嘉樂一件事,」嘉樂束手而立,言笑晏晏,「來時父皇曾交代,日常摺子諸位且交由太子處理,重要之事則由內侍呈於勤政殿。」
「本宮知道你們有疑問,然本宮管不著。本宮只是一個宣旨的,宣讀完聖旨,還得回去照顧父皇。左右如今太子已立,諸位有什麼不通之處,還請向太子稟告。」
說完她在宮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最後由尚書僕射龐大人帶頭跪拜:「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別,別,你們這是幹什麼?」魏王慌忙後退,手腳並用,「本王不是太子,一定是哪裡弄錯了,你們先起來,本王不要做太子。」
眾人只當他一時突然沒反應過來,長拜不起。
魏王見狀,提著官袍轉身就跑,那避如蛇蠍之態,直教人傻眼。
「這……」可如何是好?
龐僕射等人圍著韓韞玉,「韓大人,如今陛下病了,冊封儀式該如何是好?」
韓韞玉垂眸,清冷而疏離,「自古冊立太子均需祭告天地、宗廟,昭告天下。如今陛下臥病在床,只怕不太方便。為今之計不如請司天監選擇吉日,咱們禮部先預備著,等陛下醒來再舉行冊立儀式。」
眾人覺得有理,就按照他說的法子辦。
出了城門,蘇希錦面色嚴肅,心中不安:周武煦出事了。
那道聖旨她看過,確實是陛下的字跡不假。可她以為是假的。
一是嘉樂說陛下病情嚴重,時而昏迷不醒,時而暴躁易怒,大病之中的人,如何會寫出那般剛毅果敢的字跡?除非是在病前所寫。
那便如嘉樂說是密詔,可若為密詔,陛下就不會在慶功宴上提立淑妃為後。
自古皇后所生之子為嫡子,有嫡立嫡。除非周武煦腦子秀逗了才會立了魏王,又立淑妃為後。
陛下一向蚤朝晏退,宵旰憂勞,對政事勤勞不綴,對六皇子盡心栽培。如今主動提出將朝政交給魏王,怎麼看怎麼古怪。
蘇希錦想了許多理由,唯有聖旨為假,才能解釋得通。
可若聖旨為假,陛下必然危矣。
嘉樂一直阻攔他們見陛下,打著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戲碼。
惴惴不安回到府上,蘇希錦本欲將此事告知韓國棟,想想又算了。
祖父致仕在家,安享晚年才不過幾日,何以拿朝堂之事叨擾他。
晚點韓韞玉回來,蘇希錦起身為他寬衣,一邊問道,「可是在準備立太子儀式?」
「司天監將日子定在了明年開春,」現在才十一月,還有數月時間,「方才在宮中遇見了淑妃娘娘。」
「娘娘現在情況如何?」
「形容消瘦,寢食難安。娘娘說她日日去勤政殿探望陛下,然太醫不讓見。」
蘇希錦大驚,「連淑妃娘娘也進不去?」
「是,」韓韞玉垂眸,清冷的眸子中幽深一片,「我懷疑陛下沒病,而是中毒了。」
「何以見得?」
「娘娘說陛下生病前,曾時常去嘉樂宮中探望。每探望一次,脾氣就暴躁一分。她初始也沒將兩者聯繫起來,直到最近嘉樂行為古怪,阻攔她見陛下,才細細思考這件事。」
「若是我早點將嘉樂的不對之處告知陛下,讓陛下有些防備,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蘇希錦每每想起便心覺愧疚難安。
「不會,」韓韞玉摟著她上床,「嘉樂公主為陛下之女,又得陛下信任,咱們臣子如何能妄議皇室?」
別說他們,便是淑妃娘娘說了,都會心生嫌隙。
「其實在呂、謝兩家逼宮案中,對策里原本沒有陛下昏迷那一出。」韓韞玉輕輕安撫,與她說起前事,「後面突然改變策略,應當是嘉樂公主告密,配合陛下演了一出裡應外合的戲碼。」
否則嘉樂劫持淑妃娘娘,皇上眼睛都不眨一下,事後也不追究其責任,無論如何是說不通的。
「嘉樂到底想做什麼?」蘇希錦皺眉,「莫不是要效仿則天女帝嗎?」
「則天女帝是誰?」
「一本書中的女帝,」蘇希錦岔開這個話題,「六皇子情況如何?」
「六皇子很擔憂陛下。」
六皇子純孝,對魏王被立太子一事,驚訝計較一番後便釋懷。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又與陛下感情深厚,恐怕早發現宮中異樣。
蘇希錦將頭靠進他懷裡,喃喃細語:「現在怎麼辦?」
陛下對她那麼好,謀逆案中將她帶在身側,對她又有知遇提攜之恩。她能走到今日,離不開陛下的支持。如今陛下生死未卜,她不可能棄他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