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廷筠轉身就往屋裡跑,我耐心地扣住那個蛐蛐兒,小聲哼唱:“跑不了你了,跑不了你了……”
鄭老師說車廷筠學東西特別快,我覺得這再正確不過。
他很快就抓到了第二隻蛐蛐兒。
半個小時後。
四個玻璃杯下各扣了一隻蛐蛐兒。
我和車廷筠大眼瞪小眼,他很好奇地笑著問:“That’s it?”
我猶豫地說:“還要一個大碗……很大的碗。”
車廷筠瞅了我一眼,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他穿了一條迷彩短褲,白色的棉背心,十分利落。
過了不大一會兒,他抱了一個大湯碗出來了。
我有些擔憂地說:“這是鄭老師吃飯用的……”
車廷筠眼光透澈,斬釘截鐵地說:“Don’t tell Professor, OK?”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沒過大腦就說:“OK……”
我和車廷筠蹲在鄭老師家門廊前邊,把兩隻蛐蛐兒小心地倒進大湯碗,車廷筠似乎覺得有點意思,用一根筷子輕輕戳了戳其中一隻。
兩隻很快蛐蛐兒就廝打起來。
我的注意力卻不知怎的從兩隻蛐蛐兒上轉移到車廷筠身上,他的臉上露出一個興趣盎然的笑。
車廷筠的眼睛很黑,我總覺得他的瞳仁就像一個小小的黑dòng,一眼望進去就好像什麼都掉進去了。
他低聲說:“Interesting。”然後他抬起頭看我,神qíng里有一種奇怪的熱切:“Shouldn’t we choose a king?”
晚上小阿姨找了半天,我聽見她在樓下到處轉悠,喃喃自語:“誒?那個青花大瓷碗哪裡去了?”
車廷筠頭也不抬地專心致志地練字,好像突然屏蔽了所有聲音。
我心有戚戚地貼著門聽了半天,小阿姨好像終於找到了,底下就響起了鍋碗瓢盆炒菜的聲音。
我暗暗吁了一口氣,拿過裝在塑料瓶里的大蛐蛐兒搖了搖,這是我抓到的第一隻蛐蛐兒,它打敗了其他三隻。
我突然想起阮秋秋的生日來,就問車廷筠:“今天幾號了?”
車廷筠停下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他的電子表非常厲害,即可以看時間,又可以看日期。
他慢吞吞地說——我知道他在儘量鍛鍊說中國話,“七月——二十一日。”
我想了想,阮秋秋的生日不就是明天麼。
我不禁感到一陣煩惱,但還是找出那張寫著阮秋秋家的電話號的紙條,到另一個房間去找座機,給阮秋秋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傳出一個男聲,懶懶散散的。
“餵——?”
我連忙說:“你好,我是阮秋秋的同學,請問阮秋秋在麼?”
那邊突然安靜了一下,緊接著我聽到一聲低低的笑聲——我正覺得有點耳熟,就聽那邊說:“蒲——愛牛?”
我只覺得天靈蓋唰地一激靈,好像醍醐灌頂了似的……他是阮秋秋的哥哥。
我的舌頭好像一下子打結了,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回想起了那天被他一個眼神嚇住的感覺。
我有點哆嗦,半天說不出話。
那邊卻不等我回答就瞭然地說:“明天我去接你,說吧,在哪?”
我突然不想去了,但又不敢扣電話,沉默了一會兒,那邊再開口時聲音一下子就變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