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獲冷笑道:「你也會怕黃泉路上的孤魂野狗?」
「怕啊。我怕極了。」景長嘉把酒杯還給他,「所以才特特找你要肉,好一同拿去賄賂它們。」
藺獲冷笑一聲:「無聊。」
他奪回酒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鎮撫司獄。
景長嘉笑眯眯地與他揮手道別。
短暫明亮過的牢房再次暗淡下來,景長嘉把被藺獲坐塌的稻草堆再次攏好,才又坐了下去。
他呆呆地看著牢門,突然便覺得自己有些醉了。不然那些壓下去的思緒,怎麼又會紛紛冒出頭來?
就這樣了?當然不是。
他當然不是一開始就認命的。
在察覺到楊以恆的心思後,他想過直接離開京城。
他有錢、有兵,哪裡去不得?
可然後呢?
他一走了之,楊以恆按得下這口氣嗎?以楊以恆的脾性,勢必會滿天下的抓他。他是決計不肯一輩子躲躲藏藏的過日子的。不想過這種日子,他又該怎麼辦,直接反了嗎?
景長嘉笑著搖了搖頭。
謀反兩個字說來容易,可一筆一畫的背後都是流血成河、屍堆成山。他若要為了一己私慾走上這一步,那他十四歲時執起的長槍又算什麼?
他在寒風朔雪裡凝起來的脊樑,難道只是為了大將軍榮耀不朽麼?他若只是為此,又何必回到京城,又何必護住楊以恆。
眼看著一切都在變得更好,他要為了一己私慾……去毀了一切嗎?
沒意思。
怎麼想都沒意思極了。
他在十七歲的時候失去了所有親近的長輩,大抵命中注定楊以恆也要來上這麼一遭,讓他在十七歲的時候,親手手刃自己唯一的哥哥。
就這樣吧。
景長嘉「哎哎」笑嘆一聲,仰頭躺倒下去:「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
「……只當漂流在異鄉。」
左右他已經在異鄉漂泊了十幾個年頭,也不怕再多漂泊幾年。
……
處死一個罪臣,當然不用挑什麼良辰吉日。
以何清極為首的一眾文華殿大臣們生怕夜長夢多,直接將行刑日定在了藺獲去看過景長嘉的後一日。
那日風清氣正,是個好天氣。
景長嘉在地下的鎮撫司獄呆的太久,此時被陽光一照,只覺渾身都不太適應。他眯著眼被壓上囚車,一路往刑場去。
不多時,囚車邊上就已經聚起了百姓。
雲中郡王年少時是邊關威震一方的少將軍,後來回京則是京中鼎鼎有名的貴公子。今日見他乘著囚車,都好奇的停了步子。
「那可是……雲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