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身上也沾著泥水,於是去別的房間接了一盆涼水回來,拿毛巾大致擦了擦,換上了備用的一套衣褲。
涼水把體溫降了下去,蘇珀覺得冷靜了不少,這才慢悠悠地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浴室里的水聲停了。
青橙卻遲遲沒有出來。
蘇珀朝著裡間看了看,突然想到,她好像沒有可換的衣服,甚至連鞋子都沒有。
於是他起身去了隔壁的服裝間,拿了一身童安之的戲服,從裡到外,外加一雙繡花鞋。他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一個凳子上,再把凳子放到浴室門邊,朝著裡頭說了聲:「衣服和鞋子,我放在門口。」說完,又回了外間。
他聽到浴室門開的聲音,而且能想像到那門只開了一條縫,然後又被關上了。
時間在此時好像過得特別慢,嘀嗒嘀嗒,仿佛伸手就能讓它停下。
在這段仿佛凝固了的時間裡,蘇珀想了很多。他從小到大一直不打沒把握的仗。上台前,他都會盡力把每一個吐字、每一個身段反覆練習、調整到最好。但感情根本做不到萬全,感情的來去,全無理智,無法計算,也無從控制。
他原本想等到明天的,約她出去,可眼下,他連一晚都不想再多等了。
沒一會兒,裡間的人終於推開門走了出來。
她把那一身藍白格的「水田衣」穿在了身上,因為她人比童安之略高,所以繡花鞋也露了出來,小巧秀氣。一頭半乾的長發散下來,她就用原來的皮筋簡單地綁了。
青橙從來沒穿過戲服,有些彆扭。
蘇珀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妙常,也有些愣怔。
兩人互相看了好一會兒,蘇珀才慢慢走了過去。
青橙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然後輕輕地唱了一句:「雉朝雊兮清霜,慘孤飛兮無雙。念寡陰兮少陽,怨鰥居兮彷徨,彷徨。」
這段《雉朝飛》正是《琴挑》里潘必正暗示自己無妻的唱詞,青橙這些日子下來早就已經很熟了。現在自己穿著陳妙常的衣服,蘇珀對著她唱了這首琴曲……
這麼近距離聽的時候,青橙的心就開始越跳越厲害,等想到這裡,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完全無法再動了。
「你,什麼意思?」
蘇珀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有些細汗,慢慢地說道:「許青橙小姐,我叫蘇珀,十四歲學戲,唱了十一年的戲。愛好不多,性格還好,會做點家常飯菜,請問,你這邊有需求嗎?」
「……」
蘇珀在跟她表白。
他真的喜歡自己?
青橙想到自己那年的開心,那年的羞憤,又想到再見時的震驚,刻意的閃躲,還有……再次的喜歡,各種滋味一齊湧上來,她攥起拳頭,一氣砸去了他的胸口。
蘇珀悶哼了一聲,他想過很多種她的反應,卻沒料到會是這樣,可他卻很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