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激動的江玉珣並沒有放輕聲音。
此時他的話正一遍遍迴蕩在流雲殿上。
落在應長川的耳朵里,忽然變得有些刺耳。
……江玉珣崇拜管士銘那樣的人嗎?
天子不由蹙緊了眉,心裡忽然生出了幾分鬱氣。
見應長川還不給答覆,江玉珣有些著急道:
「況且我已經打聽過了,管先生今年雖才二十出頭,但已經有了三個子女。且他夫人似乎還懷有身孕……除此之外,管先生的父母、弟妹等等的一大家子人都在他的木匠鋪里幫忙做工,手藝也很好。我們若想好好留住他,自然要照管好他的家人。」
只顧著看地圖的江玉珣沒有注意到,應長川的神情在自己提到管士銘的妻兒時變得愉悅起來。
又在他著急說出「我們」這個詞的時候,徹底變得和緩。
應長川終於仔細朝地圖上看去:「愛卿所言有理。」
誒?他的態度變化怎麼這麼快?
江玉珣其中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趁熱打鐵道:「況且在我心中,別說是前朝的王公貴族了。哪怕是前朝的皇帝,也比不上我們大周的能工巧匠。」
菸灰色的眼瞳里在此刻多了幾分笑意:「是。」
果然!
我就知道應長川定不是在意貴族、等級等物的人。
江玉珣從背後取來另一捲圖紙。
——這是那座侯府的平面設計圖,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
「陛下您看,這座府邸後院還有幾座大屋。它們原本是用來祭祀的屋堂,現在正好可以用來給管先生當工作間,」他一邊看地圖一邊暢想道,「且這裡離羽陽宮也不遠,未來我們若想見他也很是方便。」
說到興頭上的江玉珣忍不住在心裏面勾勒起了未來,同時忽略了自己的用語。
但天子卻很是受用。
內侍官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羽扇。
絲絲涼風卷著江玉珣的柔軟的髮絲,在應長川的指尖徘徊。
面對江玉珣滿是期待的目光,天子終於忍不住在這一瞬輕輕用指腹撫了撫他的長髮。
絲滑又冰涼的髮絲,好像冰冷的山泉從他手中滑過,在一瞬間帶走了夏日的燥熱。
卻又在下一刻,將那陣躁動帶回了他的心底。
完全沒有注意到應長川在做什麼的江玉珣終是忍不住在這一刻問:「陛下覺得可還有缺漏?」
「管士銘不懂繪圖,長此以往並不方便,」應長川頓了頓道,「……我們可以先派人去教他繪圖,同時替他徵收學徒。」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也和平時不大一樣。
「好好!臣一定第一時間將此事安排下去。」江玉珣只記得管士銘是個天才,差點忘記他的短板也很明顯。
他一邊細想應長川的話一邊說:「此番各地報上來不少木匠,正好可以在這些人里挑選合適的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