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問,讓荏九顫抖了唇角,眼眶一紅,險些哭了出來。
“行了。”一直蹲在火堆旁的土匪乙倏地開口,“事qíng都這樣了,別的別說,先商量著以後怎麼辦吧。”土匪乙看了楚狂一眼,“要沒有這小伙子咱們今天估計就得jiāo待在寨子裡了,你們的目光也好歹收收,不管怎麼說,他如今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眾人再次沉默下來。
土匪甲一直坐在一旁,此時弱弱的開口道:“他剛才不是說有什麼意見麼,先聽聽他怎麼說。”
大家沒有異議,楚狂看了荏九一眼,荏九點了點頭,他才開口道:“三點建議,第一,若帶了替換衣物,請在明天趕路之前進行替換。確保不讓路人看出倉惶於láng狽。第二,從明天開始,大家最好分開行動,人數過多會導致團體行動遲緩,並且極易被發現。第三,大家仔細想想,在稍遠點的地方有沒有親戚或者友人可以投靠。”
“是要我們隱姓埋名,背走他鄉嗎?”有老人急道,“我這一把年紀了!我不能埋骨他鄉!”
“很遺憾,如果想要繼續平靜生活恐怕只有這樣了。”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遲疑著開口:“我在平城還有幾乎親戚。”接著又有人道:“我有個發小在西南邊……”慢慢的,說的人更多了起來,大家好似都慢慢想到了自己的去處,不是一盤死局,讓大家或多或少不那麼鬱結了些。
“可是,官府會不會再找到我們呢……到時候還連累了收留我們的人……”
有人提出質疑。
楚狂搖頭:“不會,今天我斷後,解決最後一個士兵之前,通過一些手段獲取了敵方相應的資料。因貴山寨數十年未與官府遞jiāo人口數目及戶籍相應手續,所以官府並不知山寨中有多少人口,更不知你們姓誰名誰,長相如何,只要離開了支梁鎮,他們找到你們的可能xing極小。這是其一。其二,他們的目標是我,今次上山寨只為滅口,只要你們從今往後不要在提起關於我的任何信息,他們沒必要再花費巨大財力物力尋找你們。”
最後的疑慮被打消,大家都開始與家人小聲討論著明天要往哪個方向而去。
荏九望著王嬸,輕聲問:“王嬸,你有地方去嗎?”
王嬸只回頭呆呆望著地上兩具屍體,搖了搖頭:“我只想去yīn曹地府陪著他們爺倆。”
荏九沉默。她不能完全理解王嬸的心qíng,但是她知道,當突然有一天,至親之人消失的時候那種無力與惶恐,一直撐著自己那片天的頂樑柱毫無防備的塌陷了,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讓她無處可躲。
“王家大嫂。”土匪乙適時開口道,“若你不嫌棄,不如跟著咱們夫婦走吧。”他說,“我們想去北方,我媳婦娘家就在那邊,路途遠,咱們一起走,一路上也算有個照應。
王嬸沒有答話,荏九咬了咬牙,站起身來:“不能讓王大叔和大哥這麼躺著,他們是不能跟著走的了,我去後面林子找塊地方。”
她從火堆里撿了根燃著的木頭,隻身往後面漆黑的樹林裡走去,土匪甲想要跟,但卻被楚狂攔住了:“我去就好。”他靜靜跟在荏九身後,看她隨手撿了根趁手的木棍,一邊走一邊在地上戳著。
楚狂慢慢走到她身邊,沒有開口打擾,只默默陪著。
荏九像是在全心全意的找著合適的土地,慢慢遠離明亮的篝火,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越發清晰的在樹林上的天空中閃爍,越走越幽靜,直到四周只聽得見兩踏過枯葉的腳步聲,荏九終於停了下來。
“抱歉。”她輕聲說著,手裡的木棍在地上時輕時重的戳著,“王嬸人很好,她今天只是太傷心了,大家也沒什麼惡意,你別往心裡去。”她背對著楚狂,讓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qíng。
“無妨,人之常qíng,可以理解,而且他們說得沒錯。”楚狂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貴山寨遭此禍端確實是由我而起,你們的qíng緒是理所當然該承擔的。”他微微一頓,有些不自然道,“謝……謝謝閣下先前為我開脫罪名。但此舉實在沒有必要,那都是我該承受的。”
“開脫?”荏九語調微微往上一揚,倏地發出一聲似諷似嘲的輕笑,“那不是幫你開脫,事實本來就是這樣的。”
是她留下了楚狂,是她給寨子招來了殺身之禍。
楚狂聞言沉默了半晌,他隱約知道這種時候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荏九,但安慰人這種事qíng向來不是他的qiáng項,在他嘴張張合合的期間荏九忽然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道:“你知道我們這裡是怎麼看天上的星星的嗎?”她說,“老人說星星是逝去的人的魂魄,他們每天都在天上看著自己的後人。”
楚狂斟酌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忍住,道:“魂魄之事我不想妄論,不過天上的星星都是由一定元素組成,貴星球ròu眼所見的星球上,多半是無機物組成……”
荏九沒有理他:“從爹娘去了之後,有段時間我成晚成晚的看星星,心裡賭咒發誓的說一定要好好看著寨子,好好守著寨子裡的大家。我想他們一定在天上聽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