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又默了一會兒:“事實上,根據貴山寨的葬禮風俗,他們會被分解在土地里,雖然經過星球一定氣流循環,組成他們身體的某些分子或許會被送到空中,但絕不會保持有意識狀態……”
荏九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語道:“可是我今天一定讓他們失望了。”
“不會的。”楚狂說,“他們不會保持有意識狀態到現在,所以不可能產生包括‘失望’在內的所有qíng緒波動。”
荏九終於回頭看了楚狂一眼,然而這一眼卻看得楚狂呆住了,因為荏九掛了一臉的鼻涕眼淚,在他看來簡直……髒極了。荏九裂開嘴,哭聲從喉嚨里滲出來:“你就不能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聽我說一會兒話嗎?嗚……”她咬著牙,咽下喉頭滾出來的哭腔。
楚狂額上冷汗淌下:“抱歉。我只是覺得這些事閣下有必要知曉,以免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過度悲傷。”
“我已經很悲傷了你就不能閉嘴嗎!”荏九喊了出來。
“抱歉。”楚狂慌得緊緊咬上嘴巴,以保證不再泄露出任何聲響。
“你就只要悄悄的聽我說一下不行嗎!”荏九有些失控的大聲道,“我會不知道這些是幻想嗎!我會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永遠聽不到我說話嗎!我會不知道我爹娘不會變成只會在天上傻亮的星星嗎!我要你提醒嗎!我要你提醒嗎!我就是想說說,不可以嗎!”
面對荏九步步緊bī的質問,楚狂臉上的冷汗落得越多,他別過頭不敢看荏九,只在她qíng緒激動上前的時候悄悄往後退兩步。
“你就不能!”荏九一把抓住楚狂的衣服,聲音倏地弱了下來,“……讓我依靠一下嗎……”
楚狂咬著嘴不敢說話,但卻站直了身子,任由荏九拽著他胸前的衣服,低聲抽噎,慢慢的,荏九額頭抵住了楚狂的胸膛,楚狂聽見她時不時吸鼻涕的聲音表qíng有幾分僵硬,但面對這種qíng況,他又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算了……就當是他該承受的吧……
荏九越哭越傷心,這個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胸膛上,手臂穿過他的身側,將他緊緊抱住,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抱住自己父親痛哭一樣,毫無形象,毫無節制。
怎麼能忍得住呢。
因為她的難過和悲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安全的宣洩口啊……
☆、第十六章
荏九的鼻涕眼淚糊了楚狂一胸膛全是,楚狂緊緊咬住嘴,覺得讓她離他遠點把自己打理gān淨這種話現在還是不要說的好。
他的兩隻手臂不敢舉過頭頂,因為即便是他,也知道那種姿勢實在太過愚蠢,然而他也沒辦法自然而然的把手放在荏九的背後,像安慰孩子一樣去安慰她,因為這種與人過於親昵的姿勢,楚狂實在駕馭不了。
手臂在半空中抬得酸痛不已,他還是用力忍著,儘量不發出聲響,木頭一樣讓荏九依靠著。
不知發泄了多久,荏九終是累了,慢慢停了下來,這才感覺到自己抱住的身體越來越僵硬,她退開兩步,手中的火把早在剛才qíng緒失控的時候被她扔在地上,此時已經熄滅了,她借著月光看到了楚狂胸前亮晶晶的一塊水漬,她心裡還是知道楚狂是極愛gān淨的,於是拿袖子給他擦了兩下,道:“一時有些沒控制住,不好意思……”
楚狂終於放下了酸痛的手臂,斟酌了一番荏九的意思,覺得自己大概可以開口說話了,於是禮節xing的點了點頭:“這次可以理解,不過日後還是希望閣下能盡力克制qíng緒。”在楚狂看來,事qíng既然已經發生,那就不能再更改,後悔遺憾都是無用的qíng緒,最好能做到及時清理,然後梳理事件,進行反思,在想出應對辦法的同時,避免自己再犯類似的錯誤。他嚴肅的告訴荏九,“把qíng緒寫在臉上的軍官,註定成不了事。”
荏九吸了吸鼻子:“對不起啊,我又不想成為軍官。”她拍了拍自己的臉,仰頭看楚狂,“看得出來我哭過嗎?”
月光下,荏九的眼睛腫成核桃,鼻子紅得發紫,楚狂毫不猶豫的點頭:“哭得很慘。”
荏九轉過頭在地上找起東西來:“那咱們就先把坑挖了再回去。”她一嘆,“連一副薄棺也給不了王家大叔大哥。我真是沒用。”
楚狂點頭:“的確,在此次事件當中,你的表現是挺沒用。”他的實話讓荏九拳頭一緊,但事實也是如此,她唯有撇了撇嘴,撿了根堅硬點的木頭開始刨土。楚狂接著道,“如果以後你認真接受我的訓練,說不定在對待應急事qíng上,反應會有所提高。”
荏九不理他,顯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楚狂也不qiáng求,從衣兜裡面拿出一根金屬物什,問好了坑的大小之後,一邊幫著荏九挖土,一邊問道:“明早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打算,你想怎麼辦?”
“能怎麼辦。”荏九說,“我家人都在支梁鎮上,外地也沒親戚,朋友更別說了,最重要的是,我什麼東西都沒帶,錢這些東西都還放在寨子裡呢。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寨子裡去一趟,拿了盤纏然後再隨便去哪裡làng跡天涯。”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突然道,“對了,你要找的那個蛋不是被官府運走了嗎,當時那混世劉說的是運去哪兒了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