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飯,兩個人慢行去了賢集院。
進了賢集院,齊懋生望著光禿禿的院子大吃了一驚,道:“怎麼這院子裡的幾株茶花都不見了……”
徐夫人屋前的幾株茶花,據說是她嫁到燕地的時候從盛京帶來的,每年的元月間開花。樹高不過一米,開花的季節,碩大的鮮紅色花朵層層疊疊如綴滿枝,極其漂亮。
顧夕顏就不由拉了拉齊懋生的衣袖:“魏夫人前兩天請了道姑來給徐夫人做法事,那道姑說,這院子裡的這幾株茶花長得太茂盛了,氣勢太銳,奪了人的jīng神……魏夫人就讓人把樹給連根拔起,燒了!”
饒是齊懋生,也不由得張口結舌,半晌才道:“她還gān了些什麼?”
顧夕顏想了一會,掩嘴而笑:“罄竹難書!”
第二百六十六章社燕秋鴻(下)
魏夫人這段時間藉口要侍疾,把徐夫人隔壁的東紫閣整理出來,偶爾就會在那裡歇著。
齊懋生和顧夕顏正要進屋的時候,魏夫人帶著寶娘和琴娘也從隔壁趕了過來,幾個人就在屋檐下碰了頭。
看見齊懋生,魏夫人只是淡淡地說了一聲“回來了”,到是對顧夕顏非常的關注,嗔怪道:“這下了雪,天色又暗,你何必要走這一趟,讓懋生一個人來就行了。”
自從顧夕顏從chūn里回來後,魏夫人連她的屈膝禮都免了。
顧夕顏頗能理解她的心qíng,笑道:“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想趁著這機會走動走動。”
魏夫人也是過來人,如果按小日子算,這孩子都有四個多月了,動動也不要緊,而且適當的走動走動,對生產也有好處。可她心裡實在是擔心,生怕有個萬一來。
外面外大chuī起了一陣北風。
寶娘忙撩了帘子請大家進去。
一行人進了屋子,寶娘忙端了一張墊著厚厚坐墊的太師椅給顧夕顏坐,然後才叫了人上茶。
齊懋生望著魏夫人那張神采奕奕的臉,yù言又止。
兒子在自己面前,十次有九次是不痛快的,魏夫人根本就懶得去理會。只是和顧夕顏說話:“聽說你依舊用著徐夫人那時候的蔡嬤嬤負責今年的年夜飯啊!我看她不合適,還是讓章嬤嬤管吧,高姑姑以前在的時候,章嬤嬤是管尚正居的,有經驗,不會壞你的事的!”
顧夕顏就笑道:“因為是年關了,事太多了,所以一動不如一靜。等過完了年,再來和您商量!”
魏夫人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齊懋生見了,眉頭微蹙,起身道:“夕顏,我們進去看看徐夫人!”
顧夕顏應聲而起,跟在齊懋生身後進了徐夫人的臥室。
因為是冬天,屋子裡燒了火牆,窗戶又閉得緊緊的,空氣就顯得有點沉悶。
在徐夫人chuáng邊服侍的一個婦人看見齊懋生夫婦,忙上前給他們行禮。
齊懋生瞧著面生,就看了顧夕顏一眼。
顧夕顏忙解釋道:“這位是樊嬤嬤,原來跟在高姑姑身邊的,懂點醫理,魏夫人特意派了她來服侍徐夫人!”
齊懋生點了點頭,就走過去坐在了徐夫人的chuáng邊。
徐夫人仰躺在chuáng上,身上蓋著一chuáng靚藍色的褥子,曾經秀麗的五官眼嘴歪斜,臉上的肌ròu不受控制地跳動著,嘴角還不時流下口水來,樣子很是嚇人。
看見齊懋生,她嘴角微翕,半天才發出一聲“咿呀”聲。
齊懋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笑道:“母親,聽說您病了。我特意從合縣趕回來看您。”
徐夫人嘴角抖得很厲害,費勁地喊出了幾聲,但因口齒含糊,誰也聽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麼。
齊懋生思忖了片刻,道:“您只管好生修養,家裡的事,不用cao心。玉官,有我照顧著,少芹那邊,我也會讓夕顏去開導開導她的……他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
徐夫人一聽,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了乞求之色。
齊懋生的目光就突然變得犀利起來:“你放心,只要玉官一日還是我的侄兒,我就一日保他的周全!”
他的話音剛落,外間就傳來碎瓷聲,徐夫人gān枯的眼中卻微微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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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賢集院的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
齊懋生一手撐傘一手摟著顧夕顏慢慢地朝松貞院走去。
顧夕顏望著齊懋生冽凜的臉,就不由想到了剛才母子爭鋒相對的爭執,她不由嘆了一口氣:“懋生,你也不要責怪夫人……她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好……雖然手段血腥,但止戈之力卻是武,只希望從今以後,齊府不要再發生這樣的悲劇了……”
齊懋生身形一振,立在了風雪中。
他仰望著漫天而落的雪花,悵然地道:“說起來,都是我們男人沒用……讓女人們飲恨吞聲,稍有機會,就誅殺連連,只是讓孩子們遭罪,薄了齊家的子嗣……”說到這裡,他用力地摟了摟顧夕顏的肩,“夕顏,我們不能再讓齊家發生這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