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禮清莞爾,卻沒有再說話,低頭把盒子好好收緊。
白湛南把車停好,跟著鍾禮清進了白忱的別墅,他是第一次來白忱的“家”,目光淡淡掃過每一處,眉眼間隱隱有些嘲諷之意。
白忱早就見他進來,微微眯起眼角:“三哥這麼有心,為了禮清還特意趕到水城。”
白湛南也笑得別有深意,往人群里隨意掃了一眼:“邵欽也在這?沒想到你還和他成了朋友。”
白忱含笑不語,拍了拍鍾禮清的肩膀:“跟吳嫂jiāo代一聲,把客房收拾出來,三哥要在這住幾天。”
鍾禮清詢問的看向白湛南,白湛南竟然不置可否。
她越發的頭疼了,這兄弟兩住在同一屋檐下,不知道又該是怎樣一副光景。
***
林良歡和楊崢趕到醫院,楊崢去停車的時候握著她的手,表qíng嚴肅的叮囑道:“在這等我,不許慌、不許哭,一切還有我!”
林良歡胡亂的點著頭,其實楊崢說的什麼她壓根沒聽進去。
只是遊魂似地站在醫院大樓下,夜風chuī得她一頭黑髮遮擋住了面頰,只剩一雙黝黑的眼黑dòngdòng的注視著前方。
楊崢很快就折了回來,半擁著她往樓上走:“警察打來電話只說爸出了點事兒,沒說明白,所以咱們先別自己嚇自己。”
林良歡看著電梯上方的紅色數字,眼睛酸脹難當,她緊緊握著拳頭,很久才囁嚅出聲:“我們前天……才剛見過他。”
楊崢沉默著,搭在她肩上的大手指節扣得更緊:“在那種地方,隨時都有可能出事。”
林良歡閉了閉眼,眼底酸澀一片,她不敢多想,那些港片和黑幫電影裡的監獄事件,任何一件都讓她心悸。
林勝東之前那些傷讓她觸目驚心,不然也不會這麼著急找證據救他出來,可是她忘了,也許父親等不了了啊。
林良歡雙腳都軟的厲害,全靠楊崢攙扶著朝急救室走去。
尚玫等在急救室門口,大概是聽到院方的消息主動過來的,看到他們時急忙迎上來,目光在楊崢落在林良歡肩上的大手上微微駐足幾秒,轉頭對林良歡說:“qíng況不太好,但是現在手術的劉大夫已經是腦科最好的專家了,別擔心。”
林良歡顫聲重複:“腦科?”
尚玫沉默著,微微點了點頭。
林良歡這才大步朝一旁的警察跑過去,負責林勝東的警察把事qíng的大概經過給她講述一遍,大致和她猜得差不多,林勝東吃飯的時候和看守所里的其他犯人起了衝突,被對方用硬-物連擊後腦勺數下。
林良歡不明白他口中的硬-物是什麼,更不知道他說的數下到底有多少下。對方只給她一個模糊的概念,但是林良歡知道,如果有人想要父親的命,就算是看守所也一樣能置他於死地。
林良歡想像著當時的qíng景,心裡疼得厲害,眼底的熱液瞬間就涌了出來。父親那麼大的年紀,頭髮都開始花白了,還要遭受這種皮ròu之苦,她寧可此刻躺在手術室的人是自己。
楊崢看她qíng緒不穩定,將她扶在一旁讓尚玫陪著,而他自己去和警方jiāo涉。
尚玫握著林良歡冰涼的手指,輕聲安撫:“不一定那麼糟的,伯父平時身體很好,一定能扛過去。”
林良歡淚眼模糊的看著急救室的門口,四肢百骸好像都被凌遲著,她已經在努力了啊,不管是公司還是救父親的這件事qíng上,可是為什麼就總是晚了一步呢?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是她只是想要一個改正的機會。
老天為什麼狠到連這個機會都要剝奪?
等了很久,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推開了,林良歡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劉大夫取下口罩,疲累的嘆了口氣:“手術很成功,但是病人現在還沒有甦醒的症狀,需要觀察72小時。”
林良歡低頭看著被推出來的病chuáng,父親蒼老的面容在一夜之間似乎變了個模樣,歲月留下的痕跡更加明顯了,連鬢角的額發都蒼白如雪。
她顫著手指覆上他粗糙的手背,上面有不少老繭,還有褐色的老人斑。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碰過父親的手了,現在撫摸著,心臟都在抽搐刺痛。
林勝東緊閉著眼睫,呼吸淺的幾乎感受不到。
林良歡的眼淚撲簌掉著,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她啞著嗓子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爸”,剩下的所有悔恨都化成了無盡的眼淚。
楊崢看著很少哭的女人,最近幾乎把前二十年沒流過的眼淚全流gān不了,眼眶紅的好像滲血一樣,他扶著她低聲安撫:“手術成功就好,別哭。”
林良歡和護士一起準備把林勝東推進病房,餘光卻瞥見了站在走廊盡頭似乎風塵僕僕的肖禾。
她不想深究肖禾是為什麼來的,現在連多看他一眼,她都覺得噁心。
肖禾眼睜睜看著林勝東被推進觀察室,而那個面容憔悴的女人,餘光一掃都迸she出了無盡恨意。
他以前一直沒覺得自己錯了,就連前一秒他還在覺得林勝東是罪有應得。
可是在看著林良歡站在病chuáng前哭泣,全身軟的幾乎跪在地上那一刻,他心裡好像有一根弦被觸動了。
他只想著自己沒錯,只想著林勝東的罪惡,卻忘記了林良歡有多無辜。
她是他的妻子,卻也是林勝東的女兒,不管她多愛他,也不管林勝東有多十惡不赦,那個躺在病chuáng上的男人對她而言,只有一種身份那就是父親。
肖禾此刻心底忽然升起一陣恐懼,他忽然害怕林勝東就這麼長睡不起,如果真的是這樣……林良歡該有多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