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鏡一走,搖歡對離開無名山除了不舍以外倒沒有之前那種牴觸的qíng緒。
她兩都還不能化形時,霧鏡每次給搖歡講凡間的故事,搖歡都憧憬著山外的世界,哪怕是離山腳不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村落她都想去看看。
也曾經說好,等可以下山時,要一起去丰南鎮的集市上逛一逛。
可現在……
搖歡眼神微黯,她抱住酒罈子喝了好大一口,再沒有開口說話。
夜風徐徐,月光清輝。
整個夜色柔和又靜謐,那酒香乘風飄遠,醉了這山腰半數的妖jīng。
搖歡喝上癮了,喝完就自己去酒窖里搬,起先還搬進院子裡,後來便自己吃獨食。一個人窩在酒窖里喝了土地公大半的存貨。
一個晚上而已,土地公後院的酒就被搖歡喝了個七七八八。
他起先還擔心làng費了這一酒窖的好酒,這會只恨沒看好搖歡這小酒罈,ròu痛地連住也不給搖歡住,直把人往山dòng趕。
尋川帶她回山dòng,剛走了沒多遠,搖歡見著一叢狗尾巴糙便撲過去,親親熱熱地摟在懷裡說是自己的尾巴,非要抱回家。好不容易鬆開被嚇得糙都不想做了的狗尾巴糙,又開始滿山找尾巴……
尋川跟著她走了一段,見她沒頭沒腦地往山林里鑽,gān脆拎回去。
搖歡被一路拎回山dòng,酒醒了大半,看著冷淒淒的山dòng可憐巴巴地抱住帝君的大腿:“我一個人會害怕。”
尋川無奈地把她拎開:“你不嚇唬別人就算她們燒高香了。”
搖歡不依不撓地纏上來,仰頭看著他,神qíng懇切:“那為了看住我不讓我去嚇唬別人,帝君今晚犧牲一下?”
他抬手抵住她貼上來的額頭,淡漠道:“別人關我何事?”
搖歡一怔,想起槐樹那日和她說的話,再開口時,聲音嘟嘟囔囔的:“那我呢?”
她有些困,抱住他大腿的手軟綿綿得沒有力氣。挨著他腿的臉卻輕輕蹭了蹭,緩緩閉上眼睛,竟這樣睡著了。
他彎下腰,借著月色稀薄的光低頭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今晚是第幾次嘆氣,他一手扶住她的臉,一手攬過她抱起。正要抱到chuáng上,想起她剛才的話,抬步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月光的餘暉里,他低低的一聲“真是欠了你的”就那麼輕輕地飄散在夜色里。
第十九章
搖歡的睡相不好,一個酣暢的好夢通常需要從chuáng頭滾到chuáng尾,再從chuáng尾滾回chuáng頭,往返數次才能進入。
帝君休息用的chuáng雖然占地面積也不算小,但相比較她山dòng里那張巨大的石chuáng而言,實在不夠她滾的。
在不知道第幾次一屁股滾下chuáng後,搖歡費力地撐開眼環顧四周。
天色將明未明,墨藍色的天空就像是深幽廣闊的大海,一眼看不到盡頭。木窗的fèng隙間漏進來幾縷月光,似蒙著一層面紗,矇矓得看不真切。
神行糙縮在chuáng邊睡得正香,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
這寂靜的凌晨里,搖歡陡然被地板滲出的涼意冷得一個哆嗦,顫顫巍巍地重新爬回chuáng上。
就在她即將沉入夢香的剎那,一聲猶如猛shòu撞擊的巨響突如其來地炸開。那聲音聲震山林,回音不絕。
搖歡一個激靈,被嚇醒了。
宿醉後的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捧著腦袋晃了晃,想要清醒過來……結果發現晃完以後,她面前的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
搖歡暈乎乎地爬起來,摸索到門邊,手指還沒挨上去,門就被帝君從外面推開了。
搖歡抬頭看向他,嘟囔著解釋:“我沒有偷偷去土地公家裡放爆竹。”
她這麼一抬頭,透過帝君的肩膀看到山邊遠遠籠罩而來的黑雲,黑雲翻滾著赤huáng色的閃電,看上去極為可怕。
搖歡看得目瞪口呆,這顯然不是誰調皮往土地公放爆竹這麼簡單的事了。
帝君沒說話,他沉默著蹲下來,把拿在手裡的一串鈴鐺系在了搖歡的腳腕上。
他的手指微涼,在深秋的夜色里像是深埋於地底的冰凌,冷得搖歡一個哆嗦,縮了縮腳。
帝君的動作一頓,輕輕握住她的腳腕:“別動。”
他聲音低低沉沉的,格外好聽。
然後搖歡就真的不動了。
帝君把鈴鐺系好,目光落在她繫著鈴鐺的小巧腳腕上半晌,微沉了語氣嚴肅道:“不管喜不喜歡,都不許摘下來,聽見沒有?”
搖歡懵懂地點點頭,退後一步低頭看了看那串鈴鐺。
鈴鐺上繁複的花紋就像是枝蔓伸展開的華麗圖章,說不出的好看。
她覺得自己挺喜歡的。
收到禮物,搖歡高興地彎起眼睛,正想說什麼,那一聲把她從睡夢中嚇醒的巨響又一次傳來。
她嚇得腦袋一縮,就見原本沉寂的天空如同被一層透明的薄膜給包裹著,那道暗華一閃而過,就像是水波,徐徐dàng漾。
滿院被驚醒的花糙妖jīng竊竊私語地討論著,可誰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