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言信就站在原地等她,微低著頭,玩著手裡一束微弱的光。
聽見匆忙的腳步聲,回頭看了眼,心底暗笑:“何止是怕黑。”
他把手裡把玩的手電筒遞給她:“拿著吧。”
雖然燈光微弱,卻聊勝於無。
戚年受寵若驚地接過來,正要說話,腳邊突然擦過毛茸茸的東西。她嚇得渾身的毛都炸了,尖叫一聲,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只那雙眼睛閉得緊緊的:“有,有什麼東西……在我腳邊啊……”
心猛烈地撞擊著胸口,她啞了聲音,快要被嚇哭了:“毛茸茸的……”
她的神經本就高度緊繃,被一嚇,心律不齊。連睜開眼的勇氣都沒有,只胡亂地伸出手,想要觸摸到原本就在她附近的紀言信。
紀言信搖搖頭,有些無奈地抬手握住她到處摸索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是七寶。”
剛解決狗生問題的七寶無辜地看著它的主人。
戚年被七寶蹭過的腳踝這會還起著jī皮疙瘩,涼颼颼得讓她不敢回憶那時的觸感:“我、我不敢睜眼……”
紀言信挑眉,另一隻手已經先於理智,輕輕地覆在了她的眼皮上。
溫熱的觸感,讓戚年驀然安靜下來。
那是……他的手?
她動了動唇,幾乎控制不住地想去握住他。
現在這股衝動化為實質前,覆在她眼前的手緩緩落下。他的手心微燙,緩緩劃下,隨之而來的,是他刻意放緩的語氣,引導著:“睜開眼。”
戚年的眼皮子一顫,聽話地睜開眼。
紀言信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被她柔軟的睫毛刷過的手心,似乎還殘留著那時微癢的感覺。他背到身後,輕輕地握住。
等那種異樣被壓下,他已然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清,面無表qíng地示意她低頭去看。
七寶正歪著頭,嗓子深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是在詢問。
十足的溫柔紳士。
戚年半提著的那口氣徹底松下,她雙手捂住臉,有些好笑自己的大驚小怪。
“走吧。”紀言信微微側目,看向遠處的篝火。
戚年眼看著他邁步離開,閉了閉眼,紅著臉叫住他:“那個……紀老師……”
紀言信轉頭,眉心微微蹙起。
“可不可以……”戚年深呼吸了一口氣,儘量讓此刻的自己看起來可愛純良一點:“可不可以讓我牽著你的手……”
紀言信還未開口拒絕。
她已經可憐巴巴地補上一句:“我……腿軟了。”
靜默。
死寂一般的靜默。
她的企圖……還真的是半分都不遮掩。
紀言信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有些後悔……為什麼一開始不拒絕她?
無論是把手電筒丟給她,還是讓她去叫醒紀秋……都比現在的qíng況要好很多。
他嘆氣,回答:“我不願意。”
戚年失落地“哦”了一聲,還來不及難過,他已經伸出手來,清冷的嗓音里還有絲不易察覺的彆扭:“所以勉qiáng地……借你牽一下。”
第二十七章
遠處,隱約有海làng的聲音傳來。
此起彼伏的海cháo,就像是戚年此刻的內心,被風捲起驚濤駭làng。
戚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伸出來的手,那驚疑的目光來回地在他的臉上和手上掃了幾圈,這才仿佛確信,他是答應了……
她牽了牽唇,想笑又不敢笑。
急急忙忙地把手在褲子上用力地蹭了一下,蹭gān了水珠。生怕他會後悔一般,穩穩地握住他的。
直到握住了他溫熱的手指,戚年才終於有種,他果真讓她牽手了的真實感。
那是和女生完全不一樣觸感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有力,被她抓在掌心裡,指尖所有的觸感似乎都敏銳了起來。
他手指每一處的紋路,略微粗糙一些的指腹,比她要溫暖許多的溫度。
戚年低下頭,無法控制胸腔內加速的心跳,只能一遍遍地心理暗示——淡定,要淡定!
然而……
砰砰砰——
戚年口gān舌燥地舔了舔唇。
砰砰砰——
她忍不住用拇指的指腹悄悄地摩挲了一下他的分明的指骨。
砰砰砰——
在離帳篷只有幾米遠的時候,戚年被紀言信牽住的手微微一用力,拉得他停下來。
後者不明所以地轉頭看她,清明的眼神里含著夜色,深沉又幽涼。
“那個……”戚年被他的眼神盯得整張臉發燙,但依舊鼓足了勇氣開口道:“你之前問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紀言信挑眉。
戚年有些緊張,手心裡汗濕的感覺讓她膽怯地鬆開手。
她低著頭,聲音磕絆:“我一開始……就喜歡你了。很早很早,在航站樓的停車場那次。”
“也許你會覺得一見鍾qíng很荒謬……但它就是這麼發生了。”
這句話倒是說得很流暢。
戚年暗暗吐出一口氣,連直視他眼睛的膽量也沒有:“我是很認真的在追求你。”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直到自己也無法承受過速的心跳,急急地喘了口氣,埋頭就跑了……
七寶不明所以地跟在戚年身後小跑,見她動作靈敏地鑽進帳篷,正要矮了身子從帳篷擋風的fèng里鑽進去。
剛趴地,就被戚年擋在了外面,只有一個腦袋探進帳篷里。看著戚年身手利落地翻身躲了進去。
它歪了歪腦袋,輕輕“嗚”了聲。
紀言信神色莫名地看著又一次落荒而逃的戚年,不遠處的篝火在他眼底映出明亮的火光,讓他那如同摻了墨色的眼神愈發得深不可測。
他微蹙了蹙眉。
這人……
非要每次告完白,都把人甩在原地,自己卻溜之大吉嗎?
他站了片刻,似乎是輕嘆了一聲,又似乎是在笑。
低著頭,走到帳篷外。
放輕了力道,輕輕地踢了踢只露出個尾巴在外面的七寶:“走了。”
被踩了尾巴的七寶立刻匍匐著,鑽出來。
耳朵上柔軟的毛已亂成一團。
偏偏它還一臉傻氣地看著他,高興地搖尾巴。
這副蠢樣,倒跟裡面的人,有那麼幾分……相似之處啊。
——
戚年豎起耳朵,聽著他的腳步聲走遠了。隔壁的帳篷里,拉鏈被拉開的聲音反覆響起幾次後,終於鬆了口氣,小心地呼吸起來。
放鬆下來,才發覺背上已經濕了一大片,這會涼涼的,泛著冷意。
她爬起身,咬著他剛才遞給她的手電筒,就著那微弱的光翻了一包紙巾出來,潦糙地擦完汗,脫力地躺在睡袋上直喘氣。
幾句話……卻累得她腦袋暈暈的。
不知道他這一次,聽進去了多少?
這麼胡思亂想著,連什麼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
等再次有意識,已經是凌晨時分。
篝火的火勢減弱,倒映在帳篷上的火光只有小小的一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