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低下頭來,原本按在她肩上的手指抬起,輕輕挑開她額前遮擋傷口的幾縷髮絲。似有意,又似無意地順手一卷,纏在了指尖。
戚年的聲音都開始抖了:“紀、紀老師……”
紀言信低眸,和她對視了幾秒,問:“疼嗎?”
說話間,那溫熱的手指從她的犄角上拂過。
戚年的心都像是被他用指尖一寸寸摸過去,心癢難耐。
大概是察覺這樣的距離實在太過危險,紀言信只停留了一瞬,便鬆開了她的髮絲。克制地往後退了一步,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依舊是沉穩矜貴的模樣。
戚年眨眼,再眨眼……
然後……
落荒而逃。
第三十三章
戚年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當著紀言信的面落荒而逃了。
不得不承認,她是個怯弱的人。在遇到無法承受的事qíng時,第一個想到的,永遠不是揮劍而上。
可這一次……她跑出來之後,就傻眼了。
腳後跟涼涼的,她忘記換鞋……穿著紀言信家的室內拖鞋,就甩門跑了出來。
此刻,站在公寓樓下,上樓換鞋也不是,直接走人也不是……
尤其是——
戚年低頭,和蹲坐在她腳邊的七寶面面相覷。
有沒有人能告訴她,拐了男神的狗應該以什麼姿勢把狗再送回去?
——
紀秋嘴裡還咬著香噴噴的鴨鎖骨,呆愣地看著站在書房門口的紀言信。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哥……戚姐姐跑出去了。”
紀言信眼底浮起壓不住的笑意,“嗯”了聲,不慌不忙地回臥室取了外套穿上:“等會把飯煮上,我帶七寶去打針,晚點回來。”
紀秋“啊”了一聲,有些反應不過來:“不是明天嗎?”
“提前去。”紀言信拉開柜子,拿上七寶的牽引繩和免疫證,轉身瞥了她一眼:“吃完開窗通通氣,不然七寶回來又要撕chuáng單。”
紀秋“哦”了聲,默默地又往嘴裡塞了一口鴨鎖骨。
關上門,紀言信輕嘆了口氣。
紀言信下樓時,戚年果然沒走遠。
正蹲在花壇邊,抱著雙膝和七寶大眼瞪小眼。
一人一狗,還真是出其得和諧。
七寶最先發現紀言信,戚年連它的身影都沒看清楚,它已經諂媚又狗腿地纏到了紀言信的身邊。
他走一步,它就邁一步,亦步亦趨,像條小尾巴。
戚年立刻站起來,尷尬得手都不知道要怎麼擺,糯糯地叫他:“紀老師。”
紀言信停住腳步,站在原地。
七寶沒剎住車,一腦袋撞在紀言信的腿上,暈了暈。
他忍不住彎唇,先彎腰給七寶套上牽引繩。
長長的繩子落地,七寶低頭,用牙齒叼住,自己牽著。
紀言信揉了揉它柔軟的腦袋,站起身,見戚年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招招手:“過來。”
戚年抿了抿唇,思想鬥爭片刻,挪了一小步。
紀言信略微沉默,朝她的方向邁去。
把手裡拎著的保溫盒推給她:“拿好。”
戚年趕緊接過來,抱在了懷裡。
紀言信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穿著的那雙拖鞋上轉悠了一圈,大約是在忍笑,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含糊不清:“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給你。”
戚年囧得就差徒手劈開一條地fèng,把自己塞進去。
他這麼一調侃,戚年的臉皮生生薄了幾分,一下漲得通紅,可又說不出什麼辯解的話來。只能任由他邊打量,邊拿她打趣。
原本就已經很窘迫,可他的目光毫不掩飾,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好像遇見他之後,什麼丟人的事,她都做了一遍。
“以後不要再做逃兵。”他的語氣隨意,深邃又清澈的眼底倒映著她的身影。
戚年看見他眼裡的自己,惶然不安。
“不想聽的時候可以捂住耳朵,不想看的時候可以遮住眼睛,但不要每次都落荒而逃。”紀言信微曲了膝蓋,半蹲下來。
戚年被他這突然的動作驚得下意識地往後,剛退了一步,就被他扣住腳腕。
溫熱的手指握著她的腳腕,那觸感和溫度,讓她瑟縮了一下。漲紅著臉,咬緊了下唇,有些彆扭地想從他的手心裡抽出來。
紀言信抬頭看了她一眼,微低了聲音:“站穩,別動。”
清潤的聲音壓低,不容抗拒。
戚年立刻乖乖聽話。
紀言信鬆開手,把拎在手裡的黑色短靴放到她的面前。
這才站起身。
戚年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了,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以為他會替她穿上鞋。
可轉念一想,如果會這樣做,他就不是紀言信了。
就她所了解的紀言信……也不會做這樣的逾距的事qíng。
她低下頭,匆匆地換好鞋:“對不起。”
這聲道歉,也不知道是為了剛才魯莽地穿著拖鞋又拐了狗跑下樓來,還是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又或者……
兩者皆有。
紀言信像是沒聽見,把玩著車鑰匙,問她:“我帶七寶去醫院打疫苗,要不要一起去?”
戚年一怔,看了眼乖乖蹲坐在紀言信腳邊寸步不離的七寶,忙不迭點頭:“要!”
她唇角的笑意還未漾開,一抬頭,驀然撞進了他深不可測的眼眸中,漆黑的,像是無波無瀾的古井水,沉默寂靜。
可戚年就是覺得……莫名柔和。
寵物醫院離紀言信的公寓並不遠,或者說。
紀言信的公寓坐落在z市最好的地段,鬧中取靜。大到商場專櫃,小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應有盡有。
如果開車過去,不過幾分鐘而已。
戚年牽著七寶坐在后座。
原本抱在懷裡的保溫盒隨意地放在了坐墊上。
七寶似乎對這個藍粉色的保溫盒特別感興趣,抬起前爪搭在座椅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它。
紀言信透過後視鏡往後瞄了眼,輕笑著提醒:“一旦七寶盯著一樣東西超過一分鐘,那件東西的下場就是被它撕得粉碎。”
他估計了一下保溫盒的堅硬程度:“這個應該碎不了,但難免會被它用來磨牙。”
戚年立刻護著保溫盒,丟到了副駕的座椅上:“為什麼?它不喜歡嗎?”
“看qíng況。”紀言信略微沉吟:“也許是qíng緒焦躁需要發泄,或是只是單純地想引起你的注意,有時候它只是想破壞……”
“七寶溫順聽話,聰明懂事,但也很調皮。”頓了頓,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他的聲音微沉了沉:“你應該,見識過了。”
他指得是兩次被七寶咬壞包的事。
這麼意有所指下,戚年自然也回想了起來。但一想起七寶歪著腦袋一臉純良無邪凝視你的表qíng,以及它撒嬌時會打滾,會搭手,會求擁抱的萌態……
戚年覺得,它無論做了什麼調皮的事qíng,都可以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