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了!”子紀由衷喟嘆了一聲。
及至幾人重回驛站飲茶,子紀仍在調侃不休:“我當你為何不喜樞密使方典家的千金,也瞧不上鄭太傅那嬌滴滴的孫女,汴京萬紫千紅都難入你法眼。七郎啊七郎,原來你喜歡的竟是這樣……這樣要命的,當真看不出來!”
高頤事後回過神來,思及那女子形貌,以及她全無半點柔婉恭順的神色,沉思道:“依我看,那姑娘多半不是中原人氏,從頭到腳都古怪得很……”
“管她是番族還是蠻子,只要是大活人,若七郎真心想要,又豈有得不到之理。不過,人都走遠了,說這些還有何用。”子紀端起茶抿了一口,笑嘻嘻地問:“七郎,你若有心,方才為何不留住她?”
他原是開玩笑罷了。七郎身份貴重,慣來眼高於頂,清心寡欲。以他的出身容貌,只有京中少女痴纏於他,他從不假以辭色。坊間偶有流言,說他恐怕喜好男色。若不是他們自幼一塊長大,對他知之甚深,多半也要信了。如今看來,恐怕只是他年紀尚小,過去未曾開竅罷了。如今因緣際會得見佳人,照樣還不是被勾了魂一般。
“她說走就走了,我能如何?”少年瓮聲說道,話里話外透著懊惱。
難得見他這番模樣,連他表兄高頤都笑了起來,“小七,你莫非還當真了。”
“把人留在眼前,再想怎麼辦也不遲!”子紀一邊慫恿著,卻又忍俊不禁:“你就不怕那樣的佳人將你嚼得骨頭都不剩……”
話還未及說完,七郎忽而起身,他們還不及反應,他已出門,縱馬追了出去。
驛外唯有一條筆直官道,他明明瞧著她朝汴京方向去了,不過隔了一盞茶的工夫,以他騎馬的腳程,半個時辰之內斷無追不上之理。可他一路疾奔,沿途未敢錯過任何一個身影,直至日暮,佳人杳杳,眼前空餘秋草黃沙。
追上來的高頤和子紀在天黑之前好說歹說勸服了他暫且投宿於最近的官驛平秋坊。
子紀已被高頤訓斥了一輪,心中也有些後怕,用晚飯時仍不忘勸慰著沉著臉不肯動箸的少年:“你且歇下,說不定我們趕在了她前頭,明日路上就碰見了。”
縱是如此他們仍不放心,陪他飲酒閒聊到夜深方各自回房。他分明聽到子紀在走道外對高頤嘀咕了一句:“這個小七,不開竅則已,一開竅就跟魔怔了似的。”
他可不是入了魔。
平秋坊是他們返京前最後一個大型官驛,得知他們入住,早已將上房騰出備好。這幾日趕路勞頓,滿身風塵,周身睏倦不堪,可周遭一靜下來,他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形眉眼,她接過酒杯時的會心一笑,她綰得並不高明的頭髮,她指間長年握劍的薄繭、臂腕上的傷……念念不忘,顛來倒去,連帶她肩上那隻刁鑽的小畜生都變得莫名地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