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中之靈又怎比得上食你血肉解恨。”玉簪公子暴起。他已知靈鷙有傘在手,術法無用,索性以肉搏之勢與靈鷙廝殺。只見他長發半散,齜牙怒目,招式陰損狠辣,掏心、摳眼、張口撕咬無所不用,宛如飢餓狂暴的獸類一般如影隨形。
兩名夜遊神避到一旁。靈鷙沒見過這樣的招數,在絨絨的驚呼中連退了幾步,又想起了絨絨先前說過關於玉簪的種種情狀,不由心下厭惡。當玉簪再一次試圖近身啃齧於他頸脖,被他踢開,又折回來偷襲他下盤,他再也忍無可忍,凌空而起,油傘朝玉簪公子的天靈蓋猛然一擊,玉簪元靈盡碎,青色靈光四散,又如遊絲一般被吸附於傘尖。
玉簪公子當即化蛇,三頭軟垂癱倒於地,口中仍尖聲叫罵:“絨絨小賤人,如不是青陽君還在,白烏人又怎肯做你走狗。想我主人未歸寂之時,他青陽不過是天帝棄子,何曾輪到你們這等貨色……”
“住口,休要妄言!”縱是與玉簪交好的仲野、游光也大驚失色,齊聲喝止。
玉簪眼裡全無他們的存在,勉力支撐,朝東方天際悲傖而呼:“主人,玉簪後悔了。我不該戀棧俗世,未隨你同去!”
“白烏小兒,琅玕之玉你拿去便是,看在我兄弟倆的份上,勿傷他性命!”夜遊神中的仲野出言求情。
靈鷙不置可否。時雨走上前去,替靈鷙拾起掉落於玉簪蛇軀旁的琅玕之玉,起身時他朝玉簪微微一笑:“你主人見了你這副樣子,恐怕也要作嘔。”
玉簪抬起一個隱隱有斷痕的頭顱,氣若遊絲地對時雨道:“我有一笑話說與你聽。仲野、游光前日捉來的那幾隻聻被我吞了,入腹之後他們還未徹底死去,我似感應到他們不停地叫著:‘少主救我’……他們口中的‘少主’卻做了縮頭烏龜。”
“時雨,你不要理會他。我們走吧。”絨絨擔憂,輕扯時雨的衣袖。時雨悄然鬆開半握之拳,點頭回到靈鷙身邊。
玉簪匍匐於地,迷迷瞪瞪中竟回到了崑崙墟。瑤池如境,薰風和暢,他還懶洋洋地蜷在主人掌心,仿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主人餵他琅玕之玉,親昵地稱他“小傢伙”。忽而凌雲鍾乳折斷,九天震顫,他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大戰已至。眼前畫面一變,弱水之淵傾瀉而出,不盡之火燒到了帝宮之上,崑崙墟上下到處都是殘碎的天神之軀和散不去的戾靈……他主人一身浴血歸來,卻再也無力逗弄於他。
主人歸寂之時偕了他同去,可他聽說歸墟終年寂寞,雖能長存,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甦醒,但凡一去再無歸期。他在東海渡口偷偷地離了主人。或許主人是知道的,只是她知他貪玩,所以放了他去。這一別便是永世相隔。
一萬八千年了,玉簪始終忘不了這種種情境,然而記憶從未如此刻清晰在目。他知道定是時雨小賊的“攝魂化境”作祟。
“主人,當年我不過是你簪子那般大小,你可還認得出我?”玉簪心如刀割,說完這話便再無聲息,三隻蛇頭均有血淚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