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鎮上的人都讓傳說給騙了。我從未聽說他殺過什麼黑龍。”絨絨出現在屋檐旁的一顆棗樹上。她仍不能對那尊糟老頭塑像和他身邊的醜八怪神獸釋懷,偏又覺得滑稽,在樹梢上笑得枝條亂顫,“真該讓他下凡來看看,他的信徒們把他臆想成什麼樣子!”
“既看不慣,為何不連他的塑像一同毀去?”時雨語氣涼涼。他瞧得分明,絨絨雖是笑著,可眼角發紅,想是已哭過了一場。她心中對青陽君必是存有怨懟的,否則也不會賭氣離了崑崙墟,說什麼也不肯回去。
“那尊塑像太過高大,我怕將它弄倒會傷及無辜。”絨絨強行辯解。
她當時一氣之下放火燒了那隻紙紮的神獸,本想將高台上的青陽君泥塑一併擊碎,憑那些凡人的眼力絕不會發現是誰幹的。然而她到了那塑像跟前,看著那張名為“青陽君”的臉,卻怎麼也下不去手,明明那糟老頭看上去與他一點兒也不像。
時雨心裡明鏡似的——廢物,自己暗自傷懷又有何用?他本不欲搭理她,又實在看慣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嘆了口氣,手中憑空多了一物,朝樹上拋去。
絨絨揚手接過時雨給的酒瓮,拔了塞子一嗅,喜道:“思無邪?”
“我已用客舍中自釀的石榴酒將它兌開。今夜月色不錯,找個地方我陪你醉一場。莫要在此長吁短嘆,擾得主人不得清淨。”
“無事。”靈鷙猶自閉目,不緊不慢地開口。
“也對,又還有哪裡的月色能勝過此處呢?”時雨回頭展顏一笑,坐到飛檐之上,自己也抱了酒瓮,仰頭喝了一口。
“靈鷙,你也一起喝啊,我們不醉不歸!”
“主人舊傷初愈,不宜飲酒。”
絨絨悶頭喝了一陣。天際半絲浮雲也無,一輪圓月無遮無礙,近得教人情怯。
安靜下來的絨絨教人好生不習慣。
“今日既是青陽君生辰,九天之上也一樣熱鬧吧?”時雨找了個話由。
“誰知道呢?我已離開那裡很久了,想來已人事全非。我在崑崙墟上時,從不知他還有信徒。”絨絨抹了一把嘴角的殘酒,笑笑道:“從前他的生辰總是很冷清。早年是無人記得,後來他也不喜人來。蒼靈城中只有我和他。他最愛讓我陪他玩投壺,輸了的喝酒,每年他都要醉上一場。他說,‘思無邪’是苦的。哎呀,他的酒量和投壺的本領一樣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