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烏尾嶺,因山勢陡峭,他們只得棄馬前行。謝臻有幾分不舍地將伴了他一路的老馬放生。絨絨見狀便說了,雖然她法力稀鬆平常,馱著他的馬翻過山嶺還是可以辦到的。她拍著胸脯保證這是小事一樁,謝臻想了想那畫面便婉言謝絕了。絨絨的好意他心領,只是擔心那憔悴老馬再也受不住更多的驚嚇,還是讓它自在於山野之間罷。
靈鷙順應著他所捕捉到的戾氣而行。眼下看來,福祿鎮的傳說並未空穴來風,戾氣果然來源於烏尾嶺的另一側,隨著他們不斷靠近而益發深濃。
出了小蒼山之後,靈鷙還從未在凡人的地界感應到如此強盛的戾氣。這是他所熟悉的東西,唯有狂躁而絕望的元靈才會散發出此種氣息。撫生塔便為煉化它們而存在的巨大熔爐。
當然,這戾氣遠不能與撫生塔中的元靈同日而語,但白烏人的天性仍使得靈鷙對葬龍灘上的“惡龍之魂”無比好奇,甚至隱隱渴望。只是他素來堅忍沉靜,半點未顯出急躁來。謝臻腳程有限,靈鷙也從不催促。
倒是謝臻自發提出要選擇最近卻陡峭的路徑,他對於什麼“死而復生的龍”並無興趣,只是見靈鷙不再像之前那樣且走且看,也自發地也收起了遊山玩水的心思。
絨絨模仿山中猿猴,從一棵樹盪到另一棵樹的枝梢,好不快活悠哉。換做以往,時雨定是要狠狠嘲弄她一番才肯罷休,可此時他卻有些恍惚,落後於靈鷙十餘步,一徑沉默著。
絨絨有心示好,湊近時雨身邊逗他說話。她嘰嘰喳喳,好話說盡,時雨只當沒有聽到。
途經無處借力的山壁,謝臻沒有拒絕靈鷙的幫忙。絨絨看著相攜而行的那兩人,善解人意地對時雨說:“可惜你傷的是手……要不,我打斷你一條腿,你說靈鷙會不會攙著你走?”
“你且試試。”時雨淡淡道:“到時他顧不上我也無妨。我廢了你雙目口舌,擰下你胳膊,勉強可充作一根拐杖。”
“留著我的嘴,那麼你一邊拄著我走,一邊還有人陪你聊天解悶。”絨絨善解人意道。時雨瞪了她一眼,面上雖嫌惡,但絨絨知道他已不惱了。
她笑嘻嘻地扯了扯時雨的衣袖,“他有隔世的老友,你還有我啊。我們是六百年的知己,無論好壞禍福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現在知道誰對你最好了吧?”
時雨本想挪揄她兩句,只聽絨絨緊接著又說道:“所以……你我之間怎好有所隱瞞。好時雨,你就告訴我嘛,你昨晚行了什麼不軌之事,手到底是怎麼傷的!”
時雨收回嘴角淺現的一絲笑意,將絨絨甩在了身後。
“我會替你保密的,我的嘴比金甲神的寶葫蘆還嚴實呢!”絨絨百折不撓地跟了上來。她還想說些什麼,忽然發現自己的嘴再也張不開了,待要伸手去摸摸時雨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也在消失,身軀開始不斷膨脹。
這副模樣一定醜死了。絨絨奈何不了時雨,連蹦帶滾地去了靈鷙跟前。
靈鷙在山嶺最高處落腳,剛鬆開謝臻的手臂,忽然眼前多了一隻怪模怪樣的綠衣葫蘆,葫蘆嘴被藤條束得嚴嚴實實。他訝然挑眉,繼而又覺得如此並無不好,至少耳根清淨了許多。他本已放在通明傘上的手又收了回來。
絨絨又氣又急,鬧著時雨要他把自己變回來。她變作葫蘆之後行動仍舊十分靈活,時雨在她的糾纏下兜著圈子躲避,就是不肯讓她如願,
謝臻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絨絨四處翻滾的樣子實在滑稽,也被逗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