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就不能跟時雨好好說話呢。”謝臻惋惜道:“你若有一絲挽留之意,他也不至於如此。”
“我為何要留他?”靈鷙靜坐調息的意圖被打斷了,看上去有些煩躁。時雨消失後,絨絨已經跟他哭鬧過一輪,現在又輪到謝臻嘮嘮叨叨。“我已說過不與他計較,他反而對我生怨。難道這也成了我的過錯?”
“你是心下無塵故而無礙。可這並非時雨所求。”
靈鷙一徑沉默著,謝臻於是換了種說辭,小心翼翼道:“我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明知不妥就該閉嘴。”
“你說得有理……那我問了啊。在你心中,你究竟是男是女?”
他效仿靈鷙在氈毯上盤腿坐定,擺出一付促膝而談的姿態,“我知道你們三百歲後方能擇定男女……我問的是你的本心。”謝臻以手點向靈鷙心房所在,儘管那處一馬平川,他還是很快意識到不妥,及時縮回了手,輕咳一聲:“神仙應該也是有心的吧!”
“你上一世就問過我了。”靈鷙像是瞭然,又像是困惑。“你們為何都如此在意此事?”
“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
“我還未想過。”
“從未想過?那待到你三百歲時如何抉擇?”
靈鷙知道自己這番說法難以教謝臻信服。豈止是謝臻,絨絨和時雨不也常常糾結於此,背後小動作不斷。靈鷙一開始覺得他們無知且可笑,後來方知在小蒼山外,陰陽男女之別就像天地清濁一樣界限分明。
但是在靈鷙“本心”之中,他和其他族人一樣,並不過分為此事縈懷。他對謝臻說:“三百歲之前的白烏人只是半成之軀。大家自幼一同習武,一同修行,衣著言行相差無幾,只有天賦、能力的高下之別,而無乾坤貴賤之分。即使成年之後擇定性別,我們也不會像凡人那樣,只憑男女之身來判定尊卑。”
“是男是女皆任其自流?”
“白烏曾以驍勇聞於天地,退守小蒼山之後,我族中也沒有無用之人。依照白烏習俗,男主刑殺,女司禱祝。各人天分在少年之時往往已見分曉,善戰者多為男子,靈力強盛者往往擇定為女身。兩者各有本分,一如陰陽相濟,盛衰平衡。”
“這……要是天命與意願相違豈不是徒生遺恨,還不如生來無從選擇。”
“就算造化天地之神,又有幾個能從心所欲。”靈鷙笑笑,“況且我說的只是慣例,各人心性不同,自不能一概而論。”
謝臻如靈鷙那樣坐了一會已覺疲憊,找來個隱囊倚靠在榻上,“如何不同,你快說來聽聽。”
“總有些早作打算的、私下有情兩相約定的,或是天賦平庸兩者隨意的……靈力、武力皆出眾者有時也會難以抉擇。因而在赤月祭之前,即將成年的白烏人會在鸞台祈願,如獲神靈允許,便可從心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