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錚被他點破,不禁有些惱羞成怒,“少廢話,難道你不服?”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斜著眼睛打量周子翼,瓮聲瓮氣地說道:“你該不會也……那天她在球場上直勾勾看著你幹嗎?我可警告你……”
“見鬼了!”周子翼差點沒跳起來,眼看招來了側目,這才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青天白日的我冤死了。不是每個人的眼光都像你那麼‘獨樹一幟’。不過……話又說回來,大概她看我是覺得我比你帥……她真的看我了?”
程錚恨不得一腳把這個自戀狂踢到黑板上。不過他心裡其實對周子翼並無芥蒂,因為太清楚自己好友的審美水平,蘇韻錦那一類型的還真不是周子翼好的那一口。再說,就算蘇韻錦看的人真是周子翼,他現在也不擔心了,怕只怕她鐵石心腸,如果她會對別人動心,那他就有把握把她的目光“扳回來”。周子翼懂什麼,他見過她哭嗎?他嘗過她的淚水嗎?他……親過她的嘴嗎?他被她踢過小腿嗎?這麼想著,他又有了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沾沾自喜。好像自己從此和她之間真的有了某種比旁人更為特殊的聯繫。
周子翼見他不理會,嘖嘖感嘆:“看你笑得跟西門大官人似的。潘金蓮好歹如花似玉,蘇韻錦她有什麼呀?你居然看上她,要是孟雪知道,不氣死也得憋屈死。”
程錚懶得答話,只當沒有聽見。周子翼那邊討了個沒趣,也就不再喋喋不休。程錚把作業檢查了一遍,又呆呆地出了神。有些事就是那麼微妙,那天過道上她扭頭走後,他一整晚都心神不寧,連周子翼他們後來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滿腦子都是那雙眼睛。他猜想她一定是隔壁班的,可在此之前自己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過這個人的存在。從那天起,他無論是坐在教室里還是在走廊里,都有意無意地試圖從那些穿著相同校服的女生里搜尋她的影子,還拐著彎向周子翼打聽過這個人,可就連號稱“少女之友”的周子翼都對她毫無印象。
的確,正如周子翼所說,她有何特別?不過是子翼他們嘴裡的“村姑小芳”之一,土土的,不算頂漂亮,性格又悶得很,扔到大街上用放大鏡都找不出來。那天走道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大家都視若無睹,唯獨他如同觸電?這是什麼奇怪的磁場?難道只因為她撞上的人是他,因為她撥開他如撥開一隻攔路小狗一般的輕慢,因為她回首時那雙光華頓生的眼睛?這些都不是理由。
可他就是記住了她。每天那麼多女孩從眼前經過,認識的,不認識的,比她高的,比她矮的,只要一眼看過去,他就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她。
高三開學第一天,看到她走進自己所在的教室,他差點沒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那感覺好像是高興,但很快又為她和孟雪打了個招呼之後面無表情走開、看都沒看自己一眼而不快。
調整座位的時候,當蘇韻錦遲疑地抱著書包向他前面的位子走來,程錚的心跳快得連自己都感到羞愧,緊張得只能裝作埋頭書堆里,筆尖在草稿上塗塗畫畫半天,全是些無意識的線條,凌亂的、糾纏的,他甚至不敢抬頭也不敢太急促地呼吸,怕自己的熱切會把她嚇跑。他不喜歡女生坐在自己附近,因為她們大多鼓譟又麻煩,就連孟雪想要占住那個位置都被他惡聲惡氣地趕跑,可她和誰都不同。周子翼不知有意無意地說出那個座位不許女生坐時,他窘得不行,不經大腦就說出難聽的話。當時蘇韻錦惱怒地回頭看他,他心慌意亂之餘,竟然有了一種近似於自虐的快樂。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留意到他的存在,只有這樣她才會專注地看著他。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碴,寧可被她討厭,也不願意被她漠視。
他嘲弄她笨,不過是盼著她問一句,“你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