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心路歷程。」方彧乾巴巴地說,「什麼都沒想。」
記者尷尬地微笑:「啊,所以說處於一個忘我的狀態,是吧?那您當時的情緒怎樣、心裡是否有過自我的戰鬥呢?」
方彧沉默半日,猶豫地問:「首先,我應該很害怕……接著,我應該感受到責任……最後,我……我得到了內心深處的勇氣?」
記者點點頭,看起來半哭半笑:「好,好的……」
記者站起身:「您好好養傷,我們這邊就不打擾您了。」
方彧拘謹地往後縮了縮:「再、再見。」
探頭看到記者消失在門後,方彧立刻跳下來,抓起紙杯猛灌了一口水:「……呼!」
「您在做什麼?」克里斯多福問。
方彧:「洗刷我虛偽的喉嚨和舌頭。」
克里斯多福溫和地說:「雖然方可能不喜歡,但這也不過是些很常見的宣傳工作罷了。以後恐怕還會有很多的,您應該慢慢適應。」
方彧打了個哆嗦:「很多?我已經要被噁心死了——想一想明天會被推送到什麼新聞,那裡頭會用一套官話,把我吹噓成什麼高尚勇敢的樣子,我就已經噁心死了——啊啊啊!」
克里斯多福笑容款款:「可是,被吹噓總比被辱罵好些吧?」
方彧苦著臉:「克里斯多福,我寧願有人一針見血地罵我,也比口不應心地誇我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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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方彧的假期結束。
她先去見了直系長官,駐廷巴克圖的特別戰鬥研究小組武官總領,從他那裡正式接到了委任令。
委任令里確認了她被越級提銜為少校,成為泰坦號的艦長、特別戰鬥研究小組的高級研究員,負責奧托-廷巴克圖航線的物資補給。
拿完材料後,她就想要走,總領卻極力邀請,要留她吃一頓便飯。
「便飯」很好吃,有許多方彧聞所未聞的食材和烹調技術,但總領的嘴就像漏了一樣說個不停,好像對他來說,話頭落地是一件和人頭落地一樣可怕的事情——
方彧看他那滿頭大汗的辛苦樣子,十分可憐,只得盡力做到有問必答,嗯嗯啊啊地附和,結果弄得自己也精疲力盡,吃得並不愉快。
「啊,對了,」總領拿起酒杯,又想起方彧並不喝酒,嘻嘻笑著放下,「少校,您去見過裴提督了吧?聽說,您要和他一起回奧托?」
——由於泰坦號受到火災影響,尚需修復,不能立刻上路。故此,聯邦政府命令她搭乘廷巴克圖守將裴提督的旗艦「青鳥」一起回奧托,參加勳章的頒發典禮。
方彧放下刀叉,老老實實地說:「還沒,當然要等出發那天才會見到他啊。」
總領大驚失色:「什麼,您沒提前拜訪他,就先來見我了?!」
方彧愣了一下:「這……有什麼不對嗎?」
總領瞠目片刻,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目光看著方彧:
「您想啊,他的官職比我高,後台更是硬得像部隊裡的饅頭。我在他面前,只有趴在地上提鞋的份兒——您先來見我,不去拜訪他,豈不是尊卑顛倒……這這這,太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