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不經心般問:「哦?你父親也不喝酒嗎?可真是健康啊。」
方彧咽下去:「我父親……和我不熟。」
洛林看了她一眼:「啊,抱歉——怎麼樣?」
方彧砸吧了一下,皺起眉頭:「噫!好辣,這玩意有什麼好喝的?」
老闆:「美女,你在我們面前說這種話就太傷害感情了啦——要不要再點一杯櫻桃甜酒?」
方彧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就像捂住自己的錢包:「……其實也挺好喝的。」
洛林笑說:「看來,女英雄手頭不大寬綽啊。不要緊,今非昔比,現在上趕著要給你送錢的人多得很。」
方彧耷拉著眼皮:「嗐,我又不會真的要。拒絕的話,又被人懷疑是不是清高自矜……」
「你這本來就是在清高自矜。」洛林犀利地說,「為什麼不沆瀣一氣?不是自己人嘛。」
「我並不想得罪人。」方彧愁眉不展。
洛林放下酒杯,端正神色:「說實話,方,當年你畢業時我就知道——你如果有運氣,是會飛黃騰達的——只是如果你一直這樣下去的話,飛黃騰達也未必全是好事。」
方彧幽怨道:「你應該說,是徹頭徹尾的壞事,因為我就這副熊樣啦。」
洛林冷酷地笑了:「此言過矣。不論如何,人處於階梯形態的社會上,只有盡力有更高一點的地位,才能有更多一點的尊嚴啊——對於你這種不善於拉幫結派——啊不,團結群眾——的知識分子來說,地位是很重要的。」
「尊嚴?」方彧翻了個白眼。
她沉默片刻,突然回過頭,冷聲說:「說到尊嚴——我剛剛看到一個老頭,他沒有量子獸,兒子戰死了,自己住在八人寢的地下室里,每天工作很久,掙不了幾個錢。」
洛林不屑地嗤了一聲,滿不在乎:「至少他每晚都睡在床上吧。人類社會發展至今,機器什麼都能做,人已經不大重要了。這時候,政府還能給每人一張床,簡直是做慈善嘛——這就是少校小姐剛剛憂鬱的原因?沒想到你還很有同理心啊。」
方彧抓著杯子,指節泛白:
「少校,我不是憂鬱,沒有什麼比憂鬱更廉價、更毫無意義了——我是憤怒。」
洛林玩弄著酒杯,漫不經心:「你已經不是學校里的學生了,有什麼可憤怒的?」
方彧沉聲說:「如您所說,人類從藍母星走向銀河,走到而今這一步,他們能造出一顆顆山川河海一應俱全的人造星球懸在奧托星環上,卻不能給每個人一間容身之所嗎?」
洛林一怔,旋即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意味深長:
「以本人的親身體會來說,越是能造出偉大藝術品的文明,越是有一窮二白的貧民窟——當然,鄙人才疏學淺,實在無法解釋清楚。方少校是學院派,可能有不同的見解?」
方彧頹然放下杯:「……我沒有。」
她忽然想到什麼,又抬起眼,輕聲說:「唔……親身體會?你有什麼親身體會?」